那声沉重的、仿佛承载了所有绝望与崩溃的摔门声,如同最终的丧钟,在周芷宁耳边嗡嗡作响,良久不散。诊疗室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她自己紊乱的呼吸声和陈医生几不可闻的叹息。
祁夜逃了。
像一只被踩中了尾巴的野兽,惊慌失措,狼狈不堪地逃离了她那个直刺灵魂的问题。
“你到底是害怕失去‘我’,还是害怕失去……你世界里那束‘唯一的光’?”
这个问题,显然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将他一直赖以生存的、看似坚固的执念外壳,敲得粉碎,露出了里面那个茫然无措、连自身情感都无法分辨的、空洞的内核。
周芷宁僵坐在沙发上,维持着质问时的姿势,指尖冰凉。她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心中没有逼问成功的快意,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的荒芜和……一丝隐隐作痛的后怕。她是不是……做得太过了?将一个内心本就千疮百孔的人,逼到如此境地?
陈医生沉默地递给她一杯温水,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凝重:“周小姐,你今天的问题……很尖锐,但也确实触及了核心。祁先生他……需要一些时间独自面对。”
周芷宁接过水杯,指尖传来的温热却无法驱散她心底的寒意。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独自面对?以祁夜的性格,他会如何“面对”?是陷入更深的自我怀疑和痛苦,还是……会滋生出更极端的东西?
一种不安的预感,像冰冷的藤蔓,悄然缠绕上她的心脏。
回程的路,是周芷宁一个人走的。祁夜早已不见了踪影,甚至连司机都没有留下。她站在诊所门口,看着车流如织的街道,恍惚间竟有种被遗弃的错觉。最终,她只能自己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那个她既想逃离、此刻却又不得不回去的地址。
别墅里空荡荡的,弥漫着一种比以往更加压抑的气息。佣人阿香看到她独自回来,脸上闪过一丝讶异和担忧,但不敢多问,只是默默地为她准备了午餐。
周芷宁毫无食欲。她独自坐在空旷的餐厅里,味同嚼蜡地吃着东西,耳朵却时刻警惕地捕捉着门外的任何动静。祁夜会回来吗?他此刻在哪里?在做什么?那个问题,会将他引向何方?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缓慢流逝。午后阳光正好,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室内,却照不亮周芷宁心头的阴霾。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窗边,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庭院里那些被精心修剪过的花草上,脑海中反复回放着诊疗室里祁夜最后那崩溃、茫然、失魂落魄的眼神。
她开始后悔。或许她不该问得那么直接,那么残忍。在他刚刚开始尝试袒露一点点真实、尝试做出一点点改变的时候,她就用最锋利的问题,将他重新逼回了死角。
然而,另一个声音又在心底反驳:如果连这个问题都无法面对,如果他们之间连这份执念的根源都搞不清楚,那么所谓的“改变”和“缓和”,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建立在流沙之上的虚假繁荣罢了。
就在她心乱如麻、自我拉扯之际,楼下终于传来了熟悉的、沉重的引擎声。
他回来了。
周芷宁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她下意识地站起身,走到门边,却没有立刻出去。她需要一点心理准备,去面对一个不知经历了怎样内心风暴的祁夜。
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与往常不同的、刻意压制的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周芷宁的心尖上。
脚步声在她的卧室门外停下。
没有立刻敲门。门外是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周芷宁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那扇门板,仿佛能透过厚厚的木头,看到门外那个同样紧绷的身影。
几秒钟后,门把手被拧动,门被推开。
祁夜站在门口。
他换了一身黑色的西装,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仿佛刚从某个重要的会议上归来。但他的头发不像平日里那样一丝不苟,几缕黑发凌乱地垂落在额前,带着风尘仆仆的痕迹。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张冻结的面具,唯有那双眼睛——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不再是崩溃的茫然,而是沉淀下了一种近乎可怕的、暗流汹涌的平静。那平静之下,是翻涌的、被强行压制下去的暴戾和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偏执。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就锁定了站在房间中央、脸色苍白的周芷宁。
他没有走进来,只是倚靠在门框上,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姿态看似慵懒,却充满了蓄势待发的危险。
“看来,”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和陈医生的谈话,让你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但周芷宁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平静海面下即将爆发的惊涛骇浪。
她抿紧了唇,没有回答。她知道,此刻的任何话语,都可能成为点燃引线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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