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弘远离开后的别墅,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宁静。
那不是无人时的空洞寂静,也不是对抗时的紧绷死寂,而是一种仿佛暴风雨过后,天地被洗刷一空,只剩下潮湿空气和微弱阳光的、疲惫而安宁的沉静。客厅里,祁夜和周芷宁各自坐在沙发的一端,距离不远不近,却谁也没有开口打破这份沉默。
周芷宁捧着那杯温水,指尖传来的温度逐渐驱散了方才紧张带来的寒意。她小口啜饮着,眼睛低垂,盯着杯中微微晃动的水面,脑海中却反复回放着刚才发生的一切——祁弘远刻薄的审视,自己不受控制挺身而出的冲动,祁夜那句斩钉截铁的“我的人”,以及最后他扶住自己时,眼中那从未见过的、复杂而灼热的情感。
“谢谢你。”
那三个字还在耳边回响,带着他声音特有的低沉沙哑,却有一种陌生的柔软,轻轻挠着她的心尖。
她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为祁夜说话,站在他那边对抗他的父亲,这行为本身就像是在承认他们之间某种不该存在的“联盟”。可她当时就是那么做了,几乎是本能地,不愿看他独自承受那些因她而起的责难。
现在冷静下来,她感到一阵后怕,也感到一种深深的茫然。接下来会怎样?祁弘远的警告绝非虚言。更严重的代价……会是什么?祁夜在商场上会不会因此受到更多的掣肘?他们这段扭曲的关系,又会被推向何方?
她偷偷抬眼,看向对面的祁夜。
他已经放松了紧绷的坐姿,微微向后靠在沙发背上,闭着眼睛,眉宇间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疲惫,但那种惯常的、随时准备战斗的凌厉气息却淡去了许多。晨光从落地窗斜射进来,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竟让他看起来有几分……平和?
这个认知让周芷宁心头微微一颤。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祁夜。褪去了所有强势、偏执、冰冷外壳的祁夜,竟然也会流露出如此……人性化的一面。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注视,祁夜缓缓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
周芷宁慌乱地想要移开视线,却发现自己被他目光锁住,动弹不得。那目光不再具有侵略性,却依旧深邃得仿佛能将她吸进去,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过于浓烈的情愫。
“还怕吗?”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哑了些。
周芷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她轻轻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自己都觉得矛盾,最后低声说:“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他追问,语气平和,带着真正的询问意味,而非质问。
“担心……”周芷宁斟酌着词句,“你父亲说的……代价。”
祁夜沉默了片刻,目光望向窗外明亮的庭院,淡淡道:“该来的总会来。我既然做了选择,就不会怕承担后果。”他顿了顿,重新看向她,眼神变得异常专注,“倒是你,刚才……为什么那么说?”
他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周芷宁的心跳漏了一拍。为什么那么说?她自己也在问自己。
“我……”她垂下眼睫,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因为我,被那样说。”这个理由听起来苍白无力,却是她当时最真实的想法。
“只是这样?”祁夜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周芷宁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抬起眼,直视着他:“还有……你说‘我的人’的时候,我……”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汇,“我觉得,至少……我不能真的像个累赘一样,躲在你后面,什么都不做。”
这个回答似乎取悦了祁夜。他眼底深处那丝紧绷的东西,似乎又松了一分。他看着她,看了很久,久到周芷宁几乎要以为时间静止了。
“你不是累赘。”他忽然说道,声音很低,却异常清晰,“从来都不是。”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比周芷宁预想的要大。她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认真,鼻腔忽然有些发酸。
不是累赘吗?
可这几个月来,她一直是这样定义自己的——一个需要被看管、被治疗、被小心对待的麻烦,一个消耗他精力和资源的“病人”,一个除了带来麻烦外毫无价值的“所有物”。
但现在,这个将她禁锢于此的男人,却如此肯定地告诉她,她不是累赘。
混乱的情绪再次席卷了她。有感动,有困惑,有不敢置信,还有一丝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悸动。
“我……”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用想太多。”祁夜仿佛看穿了她的混乱,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平淡,却少了那份命令式的强硬,“就像你刚才说的,做你该做的,努力走出来。其他的,交给我。”
这句“交给我”,在此刻听来,不再像以往那样是令人窒息的掌控,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安心的力量。
周芷宁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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