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溃的拥抱与泪水,如同飓风过境,在耗尽所有能量后,留下的是死寂的废墟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祁夜的眼泪,滚烫而沉重,一颗颗砸在周芷宁的心上,将她那决绝赴死的冰冷念头,连同那些自暴自弃的绝望,都烫得蜷缩、融化,最终化为一片茫然而尖锐的痛楚——为他而痛。
他抱得那样紧,紧到她几乎无法呼吸,紧到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剧烈起伏下,那颗狂跳的心脏传递过来的、濒临破碎的震动。他的颤抖,他的哽咽,他最后那句“如果你真的那么想离开……那就先杀了我”,像烧红的铁链,将她牢牢锁住,也彻底击穿了她所有自我毁灭的“合理性”。
她在他怀中,同样泪流满面。但这一次,泪水冲刷掉的,不仅仅是她自己的委屈和绝望,还有一层长久以来蒙蔽她双眼的、自私的迷雾。她终于无比清晰地看到,她的痛苦,她的挣扎,她每一次滑向深渊的尝试,都像一把同样锋利甚至更甚的刀,反反复复,狠狠捅进这个看似无坚不摧的男人心里,将他拖入比她更黑暗、更无助的深渊。
他囚禁她,是错。
他用扭曲的方式爱她,是错。
可他所有的偏执、疯狂、乃至此刻的崩溃哭泣,根源里,竟都缠绕着她。
这个认知沉重得让她几乎窒息,却也像一道强光,劈开了她沉溺于自毁的混沌。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唯一的受害者,沉浸在被迫害的悲情里,甚至将“死亡”作为最后的反抗和“解脱”。可如果她的“解脱”,是以将他彻底推入地狱为代价,那这解脱,何其自私,何其残忍?
不知过了多久,祁夜的颤抖才渐渐平复,紧箍着她的手臂力道稍松,却依旧没有放开,仿佛那是他仅存的、确认她还在的依凭。他依旧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呼吸沉重而湿热,带着泪水的咸涩气息。
周芷宁没有动,任由他抱着。她抬起自己那只自由的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落在了他汗湿的、微微颤抖的背脊上,像安抚受惊的猛兽,笨拙地、一下下地轻拍着。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祁夜的身体再次僵了一瞬。
“……对不起。”她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卧室里响起,比刚才更加清晰,也更加沉重,“祁夜,真的……对不起。”
不是为了安慰,而是真真切切的忏悔。为她刚才的举动,也为这么久以来,她只看到了自己身上的枷锁,却忽视了她同样套在他身上的、名为“恐惧失去”的沉重镣铐。
祁夜缓缓抬起头。
他的眼睛依旧红肿,脸上泪痕未干,平日里锐利深邃的轮廓此刻显得异常疲惫和脆弱,甚至带着一丝茫然的空茫。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周芷宁的脸,看着她同样红肿却不再空洞、反而盛满了复杂情绪——痛悔、歉疚、还有一丝他不敢辨认的柔软——的眼睛。
“为什么?”他哑声问,声音干涩,“为什么……又要那样?”
他没有再怒吼,只是平静地、带着深深的不解和痛楚,问出这个问题。这比暴怒更让周芷宁心碎。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那张请柬,想解释看到祁弘远和李轩名字并列时的羞耻和绝望,想解释那一瞬间觉得“自己是所有麻烦根源”的崩溃念头。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这一切在刚才他那场崩溃的眼泪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那么……不值一提。
“我……看到了一张请柬。”她最终还是低声说了出来,声音带着疲惫,“你父亲……和李轩,都是同一个活动的赞助人。”
祁夜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随即,眼底掠过一丝了然,以及更深的阴郁和……自责。
他明白了。
不是她突然又“发病”,不是他给的自由过了火。是外界的压力,是那些他尚未完全摆平的麻烦和敌意,透过一条细小的缝隙,钻了进来,轻易地击垮了她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脆弱的平衡。
而他,竟然没有提前察觉到,没有保护好这层脆弱的壁垒。
“是我的错。”他闭上眼睛,额头轻轻抵住她的额头,声音里充满了挫败和自我厌弃,“我没有处理好……我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
“不,不是你的错。”周芷宁打断他,语气罕见地坚决,“是我……是我自己太没用了。一点风吹草动,就觉得天塌了,就想用最糟糕的方式逃避。”她深吸一口气,逼回眼眶里又涌上来的酸涩,“祁夜,我看到了……看到你因为我,变成了什么样子。”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红肿的眼角,那里还残留着泪水的湿痕。
“我以前……只觉得自己很痛,觉得你是施加痛苦的人。我恨你关着我,恨你控制我,恨你让我喘不过气。”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一样,一下下敲在祁夜的心上,“可是刚才……我看到你哭,听到你说‘你告诉我到底要怎么做’……我才发现,原来你也一样痛。甚至……可能比我更痛。”
祁夜的身体微微震了一下,睁开眼睛,深深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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