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沉浸在工作中,侧脸在台灯的光线下显得格外专注,眉心微锁,嘴唇紧抿,浑身散发着一种不容打扰的、强大的气场。但周芷宁注意到,他手边那个烟灰缸里,已经多了好几个烟蒂。他面前的咖啡杯也空了。
她站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茶水间,重新煮了一壶咖啡,又用祁夜的杯子接了温水,一起端了回来。
她把温水轻轻放在他手边,低声说:“喝点水吧,咖啡……少喝点。”
祁夜从文件中抬起头,看了一眼那杯温水,又看了一眼她,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波动。他没说什么,端起水杯喝了几口,然后继续低头工作。
周芷宁回到自己的位置,没有再继续录入,而是安静地坐着,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些已经整理好的数据行。一种微弱的、但确实存在的成就感,悄然滋生。她并非完全无用,至少,她可以完成这样一件小事。
又过了一会儿,祁夜合上了面前最后一份文件,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他看向周芷宁:“差不多了,去睡吧。”
周芷宁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多了。“你呢?”
“我也休息。”祁夜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剩下的明天再说。”
两人一起走出书房,上了楼。在卧室门口,周芷宁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对祁夜说:“那个……数据我录入了一大半,剩下的明天下午我可以继续。”
祁夜看着她,点了点头:“好。”
躺在床上,周芷宁依旧没什么睡意,但心情却比前几晚平静了许多。参与一件具体的事情,哪怕微不足道,似乎真的能驱散一些萦绕不去的无力感。她侧过身,看着身边已经闭上眼睛的祁夜,他脸上的疲惫在睡梦中依旧清晰。
她想,也许林医生是对的。关系的改善,不仅仅需要契约和规则的约束,也需要在这些细微的、日常的互动中,一点点重建信任和连接。今晚,他们迈出了一小步。
接下来的几天,这种模式被延续了下来。祁夜依旧忙碌,压力不减,但每晚回家后,如果周芷宁状态尚可,他会分给她一些类似的、不涉密的文书工作。有时是数据整理,有时是简单的报告格式调整,有时甚至是帮他筛选和分类一些邮件。
周芷宁很珍惜这份“工作”。这让她感觉自己在某种程度上是“有用”的,不再是一个纯粹的、需要被全天候照看的病人。她做得认真,甚至开始主动学习一些Excel的进阶功能,提高效率。祁夜对她的“工作成果”从不评价好坏,只是照单全收,但她能从他不经意间减少的蹙眉和偶尔多看她一眼的目光中,感受到一种默许和……或许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与此同时,她与林医生的咨询也在深入。她开始尝试谈论更多关于祁夜的话题,不仅仅是抱怨和恐惧,也包括他偶尔流露的疲惫,他笨拙的关心,以及她看到他承受压力时的心疼和想要帮忙的冲动。林医生引导她看到这些变化背后的积极意义——她开始有能力将关注点从自身痛苦向外扩展,开始尝试在关系中承担一些主动的、支持性的角色。
生活似乎进入了一个相对平稳的轨道。表面的风浪暂时平息,两人在契约的框架和日常的琐碎合作中,找到了一种脆弱的平衡。
直到这天下午。
周芷宁在画室待了一整个上午,依旧没有画出什么像样的东西,只是用颜料在纸上胡乱涂抹,宣泄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午后,她感到有些头痛,便下楼想找阿香要点止痛药。刚走到楼梯转角,就听到客厅里传来祁夜压抑着怒意的声音,似乎正在与人通话。
“……他到底想干什么?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是想逼我低头,还是想把整个项目拖垮?”祁夜的声音冰冷,带着隐隐的火气,“告诉对方,条件没得谈。如果他们坚持用那批有问题的原材料,合作立刻终止,违约金照付。另外,查清楚消息是怎么漏出去的,内部是不是有人手脚不干净!”
他的语气是周芷宁从未听过的严厉,甚至带着一丝杀伐果断的狠戾。她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屏住呼吸。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又说了什么,祁夜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声音低了下来,却更加危险:“……我知道了。继续按计划推进,该清理的障碍,一个不留。至于老头子那边……先不用管,我自有分寸。”
他挂断了电话。
客厅里一片死寂。
周芷宁站在楼梯上,心脏怦怦直跳。她听到的内容虽然零碎,但足以拼凑出一个可怕的轮廓:祁夜在生意上遇到了强劲的、不择手段的对手,可能还有内部背叛,而他的父亲……似乎也在暗中施加压力。“清理障碍”、“一个不留”……这些词汇从他口中说出来,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
她忽然意识到,她所看到的祁夜的疲惫和压力,或许只是冰山一角。水面之下,是更加汹涌、更加残酷的暗流和斗争。而这一切,很可能都与她有关,与他和家族的对峙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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