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漫长夜晚的守候
夜色如浓墨,缓缓浸透窗纱。
祁夜坐在主卧窗边的单人沙发里,背脊挺直,像一尊沉默的雕塑。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光线柔和的壁灯,昏黄的光晕勉强勾勒出床上那个蜷缩身影的轮廓。周芷宁已经睡去很久,但睡眠并不安稳。她时而蹙眉,时而含糊地呓语,身体偶尔会无意识地抽动一下,仿佛在梦中仍然与那些痛苦的记忆搏斗。
祁夜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一丝不苟地追踪着她每一丝细微的变化。她每一次略显急促的呼吸,每一次睫毛的轻颤,都牵动着他绷紧的神经。他没有丝毫睡意,大脑在极度的疲惫与亢奋中高速运转,反复重放着几个小时前,她在他怀里崩溃痛哭的每一个画面,每一句破碎的话语。
那些话语,带着血泪的温度,烧灼着他的耳膜,烙印在他的灵魂上。
——“我觉得自己特别没用……除了陪着她,什么都做不了。”
——“也许那药真的有用呢?也许妈妈就能多活一段时间呢?”
——“我坏是不是?我动过不要他的念头……所以他也不要我了……”
——“什么都没了……妈妈没了,孩子没了,爱情……那根本就是假的……”
自责。悔恨。被遗弃感。自我价值的彻底崩塌。
祁夜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捏得发白。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了她的地狱。那不是单一的事件,而是一连串精准打击构成的毁灭性链条:丧母之痛尚未喘息,又遭遇未婚夫的背叛和意外怀孕;在身心俱疲、对未来茫然恐惧之际,承受流产的身心双重创伤;紧接着是父亲公司危机带来的现实压力,以及可能伴随的“被家庭放弃”的暗示……最后,是站在天台边缘,对这个世界彻底失去留恋的冰冷绝望。
任何一个环节单独拎出来,都足以压垮一个普通人。而她,却像被命运恶意捉弄的玩偶,承受了所有。
而他呢?在她最需要支撑和保护的时光里,他在做什么?在暗中觊觎,在算计她的家庭,在布局一场以“爱”为名、实则充满控制欲的掠夺。他甚至曾经,为她父亲的困境暗暗推波助澜,只为更快地将她逼到绝境,逼到他可以“拯救”的范围。
悔恨像硫酸,腐蚀着他的五脏六腑。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拯救她,从死亡边缘,从一个冷漠无情的世界。可现在看来,他所谓的“拯救”,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伤害,是他偏执欲望的延伸。他甚至比不上那个她曾经依赖过的、后来证明是人渣的李轩——至少在某个短暂的时刻,李轩给过她一点虚假的温暖和陪伴,而他,一开始给予的就是囚禁和掌控。
“我在这里……和你一起承担。”
几个小时前,他对她这样说。现在想来,这句话多么苍白无力,甚至带着施舍般的傲慢。她的痛苦,她的失去,他如何“一起承担”?他能让她的母亲复活吗?能让那个未出世的孩子重回她的子宫吗?能抹去李轩的背叛和那些冰冷的手术器械带来的创伤吗?
他不能。
他唯一能做的,似乎就是像现在这样,守在她身边,在她被噩梦魇住时,给予一点微不足道的、名为“陪伴”的慰藉。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他。这种无力感,比面对最棘手的商业敌手,比他少年时在祁家老宅里独自面对所有冷眼和排挤时,都要来得更加强烈和绝望。因为这一次,他面对的不是可以算计、可以对抗的敌人,而是他所爱之人内心无法磨灭的伤痕,是时间也无法完全治愈的隐痛。
他想起自己手腕上那些淡化的旧疤。少年时,在母亲酗酒咒骂、父亲视而不见、家族兄弟欺辱排挤的日子里,他也曾用疼痛来对抗内心无处宣泄的愤怒和绝望。身体的痛,似乎能让心里的痛暂时退让。那种自毁的冲动,那种对自身存在价值的怀疑,他并非不能理解。
但周芷宁的痛,比他的更复杂,更沉重。她的痛里,混杂着对至亲的未尽之爱和深重愧疚,混杂着对生命(无论是母亲还是孩子)消逝的无力,混杂着被所爱之人背叛的幻灭,最终指向了对自我存在的全盘否定。
“我什么都不剩了……像个被掏空的壳子……”
这句话反复在他脑海里回荡。他仿佛能触摸到她说这话时,灵魂深处那片荒芜冰冷的废墟。
不。他绝不允许她停留在那片废墟里。
即使他不能填补那些失去,即使他永远无法真正理解她每一分痛的形状,他也要用尽一切办法,为她在那片废墟上,点亮一盏灯,搭起一个遮风挡雨的棚子,哪怕只能遮挡一点点风雨。
他要让她知道,她不是“空壳”。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他而言,最盛大、最不容置疑的意义。
## 共鸣与反思:伤痕的相似性
凌晨三点左右,周芷宁的呼吸终于变得平稳悠长,眉心的褶皱也缓缓舒展开,似乎暂时摆脱了梦魇的纠缠。祁夜紧绷的神经才略微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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