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听竹小筑仿佛凝滞了,又仿佛在无声中飞速流逝。
沈月安然接受着这被精心修饰的囚禁。她每日里不是摆弄那些送来的药材,便是向钱管事索要各类书籍——地方志、杂记、医书甚至话本小说,美其名曰“排遣寂寥,增广见闻”。钱管事似乎得了奕王吩咐,对她这些要求几乎有求必应,书籍很快便堆满了房间一角。
她沉浸在书卷之中,如饥似渴地吸收着关于这个世界的知识。大晟王朝的疆域版图、风土人情、官制律法、乃至一些流传于野史杂谈中的奇闻异事,都成了她构建认知拼图的重要碎片。她尤其留意任何可能与“异世”、“重生”、“秘术”相关的只言片语,但所得甚少,仿佛有一层无形的纱幔,将真正的核心隐秘隔绝在外。
期间,那位古怪的邬先生又来了两次。沈月依旧与他虚与委蛇,用半真半假的“理论”和看似偶然的“实验现象”吊着他的胃口。她故意在一次“失败”的实验中,让几种药物混合产生了大量刺激性烟雾,呛得那邬先生咳嗽连连,她却“慌忙”中“无意”泼洒了水盆,恰好扑灭了隐患,显出一副既好奇又笨拙的模样。
邬先生虽觉这女子时而蠢得可笑,时而又灵光一闪说出些让他也需思索片刻的见解,但几次接触下来,戒心倒也渐渐放下些,只当是个运气好、有点小聪明的野路子,偶尔会嘟囔着纠正她一些“常识性”错误,反而让沈月趁机学到了不少这个时代毒物学的真正知识。
沈月乐得如此。她像一块海绵, silently absorbing everything, 同时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已的棱角和真正目的。
她注意到,听竹小筑的守卫极其严密,但并非铁板一块。那名气息阴冷的傀儡护卫似乎只负责外围警戒和应对强敌,对内部细微的动静并不敏感。而另外两名大武师级别的高手,一个气息灼热如火,一个沉凝如山,轮流值守,似乎各有职责。负责内部管理和监视的,主要是钱管事和那些侍女。
侍女墨画性格更为沉稳,几乎滴水不漏。而琴音年纪稍小,偶尔在沈月“无意”问起临安风物或是提起某些新奇点心时,眼神会流露出一丝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好奇,虽然很快便会收敛,但已被沈月敏锐地捕捉。
这是一个微小的突破口。
沈月并不急于求成,她只是耐心地、如同春雨润物般,偶尔与琴音闲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题,送她一小盒自已用花瓣和蜂蜜调制的、气味清甜的润手膏,夸赞她梳头的手艺好……一点点消除着对方的警惕,积累着微不足道的好感。
她知道,真正关键的联系,绝不能依靠这些侍女。她需要等待一个更大的变数。
而变数,总是在人最意想不到的时候,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
这日午后,沈月正倚窗看书,窗外日光正好,竹影婆娑。忽然,前院传来一阵不同于往常的动静,似乎有新的车马抵达。
钱管事匆匆前去迎接。
片刻后,一阵略显急促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穿过回廊,竟直奔她所居住的厢房而来。守在门外的墨画和琴音似乎未能拦住,带着一丝惊慌的低语传来:“……小姐,您不能……”
“滚开!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狐媚子值得王兄如此金屋藏娇!”一个娇纵清脆的女声毫不客气地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蛮横。
砰!
房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
阳光涌入,刺得沈月微微眯眼。逆光中,只见一个身穿火红色骑装、手持马鞭、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正站在门口,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一张俏丽的脸蛋上满是骄纵和审视之色,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沈月。
这少女容貌明媚,衣着华丽,通身的气派显示其身份绝非寻常。她口中的“王兄”,在这临安地界,能被如此称呼的,恐怕唯有奕王!
奕王的妹妹?郡主?
沈月心中瞬间闪过念头,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惶恐,连忙放下书卷,站起身,微微屈膝:“不知贵客驾临,有失远迎……”
那红衣少女根本不理会她的礼节,几步走进房间,目光如同刀子般在沈月脸上、身上刮过,又扫过桌上那些瓶瓶罐罐和书籍,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哼!我还当是什么国色天香,原来是个书呆子!长得也就勉强清秀,王兄的眼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她言语无礼,态度倨傲,完全是一副被宠坏了的样子。
钱管事此时才气喘吁吁地赶到门口,一脸为难:“哎哟我的郡主殿下!您怎么跑到这儿来了!王爷吩咐了,不许任何人打扰沈姑娘静养……”
“静养?”那红衣郡主眉毛挑得更高,马鞭虚指沈月,“她有什么病需要静养?我看她好得很!钱管事,你少拿王兄压我!这别院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她说着,竟径直走到沈月面前,几乎是脸贴脸地仔细盯着她看,眼神锐利,带着一种不符合她年龄的探究:“喂!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凭什么住进听竹小筑?给我从实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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