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的轰鸣与邪能的尖啸,如同退潮般迅速远去,最终被一种近乎真空的死寂所取代。天空之中,那曾遮蔽一切的庞大邪能漩涡已然崩解溃散,只留下无数扭曲的、正在缓缓消融的黑暗余烬,如同泼洒在灰色画布上的浓墨,被无形的力量渐渐化开。破碎的星辉屏障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化作一场无声的、温柔的光雨,携着沈月儿纯净的守护意志与淡淡的悲戚,簌簌飘落,覆盖在满目疮痍的黑石堡,覆盖在每一寸浸透鲜血的焦土上。
光雨所及之处,残存的、细微的源晶污染如同遇到克星,发出轻微的“滋滋”声,消散于无形。燃烧的火焰被这蕴含着生机的星辉悄然熄灭,只余下缕缕青烟。一些伤势较轻的守夜人战士,在这光雨的沐浴下,竟感觉伤痛有所缓解,枯竭的真元也恢复了一丝活力。
希望,如同巨石下顽强钻出的嫩芽,终于在这片死亡之地,显露出微弱的生机。
箭塔废墟之上,却是一片令人心碎的沉寂。
墨渊长老瘫倒在地,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哑声,鲜血不断从口鼻溢出,显然内腑受到了严重的反噬与震荡。杨峥拄着已然弯曲的战刀,单膝跪地,断腿处的剧痛早已麻木,他只是死死盯着那片光雨,虎目之中,热泪混合着血污,滚滚而下。青雀倚靠着一块焦黑的断墙,独臂无力垂落,望着天空那场星辉之雨,泪水无声地滑过她沾满灰烬的脸颊。夜枭紧闭着双眼,仰着头,任由光点落在脸上,那冰冷的触感,却让他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
他们还活着,但代价,太过沉重。
他们的目光,最终都汇聚到了废墟中央,那道静静躺卧的白色身影上。
白玉京。
他身下的血迹早已干涸发黑,与破碎的白衣凝固在一起。他的身体不再有任何颤抖,也不再散发出那令人心悸的冰冷或微弱的生机。一种奇异的、如同上好的暖玉般温润的光泽,覆盖在他的皮肤表面,让他看起来仿佛一尊精心雕琢的艺术品,而非一个逝去的生命。他面容安详,甚至带着一丝解脱般的平静,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唇角那若有若无的弧度,仿佛在诉说最后的释然。
星辰阵钥安静地躺在他不再起伏的胸口,光芒尽失,如同凡铁。万象阵枢和《逆星箓》散落在一旁,失去了所有神异。
他感受不到光雨的温柔,听不到同伴压抑的悲泣,更看不到那刺破云层、终于降临在这片土地上的、久违的晨光。
一切,似乎都已结束。
“白……白先生……” 青雀的声音哽咽破碎,她挣扎着想要爬过去,却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
墨渊长老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体,浑浊的老眼望着白玉京那毫无生气的躯体,嘴唇哆嗦着,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充满无尽悲凉与敬重的叹息。他知道,为了启动逆星矩阵,为了逆转那必死之局,白玉京付出的,是彻底燃尽最后的生命本源与神魂印记,是真正意义上的……形神俱灭,归于虚无。那玉质的光泽,或许是他强大的肉身在寂灭之力与星辰规则长期浸润下,最后留下的、不腐的躯壳。
杨峥猛地以拳捶地,发出野兽般痛苦的低吼。石岩依旧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幸存下来的寥寥数名守夜人战士,也纷纷垂下头颅,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与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中。
然而,就在这无边悲意弥漫,所有人都认为尘埃落定之时——
异变,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天空中,那场即将停歇的星辉光雨,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突然改变了飘落的轨迹!无数莹莹光点,不再均匀洒落,而是如同百川归海,从四面八方,向着箭塔废墟,向着白玉京那具失去生命的躯壳,疯狂汇聚而来!
起初只是丝丝缕缕,转眼便化作汹涌的星河!
“这……这是?!” 墨渊长老猛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异象。
汇聚的星辉并未直接融入白玉京的身体,而是如同织布的银梭,在他身体上空交织、缠绕,速度越来越快,光芒越来越盛!渐渐地,一个模糊的、由纯粹星辉勾勒而出的人形轮廓,开始在半空中凝聚、显现!
那轮廓纤细而熟悉,长发如瀑,衣袂飘飘,虽然模糊,却散发着与沈月儿同源、却更加浩瀚、更加纯净、更加贴近天地本源的星辰气息!仿佛是她残留意志的升华,是规则具现的化身!
“月……月儿小姐?!” 青雀失声惊呼,独臂捂住嘴,眼中充满了震撼与难以置信的希冀。
与此同时,躺在地上的白玉京,那具如同玉雕般的躯体,胸口膻中穴的位置,那枚已然黯淡的星辰阵钥,竟在这一刻,再次微微亮起了一丝微弱到极致的、冰蓝色的光芒!那是他最后一丝、早已被认为彻底湮灭的冰魄星辉本源,在与空中那凝聚的星辉轮廓产生着某种超越生死的共鸣!
空中那星辉轮廓似乎感应到了这丝微弱的共鸣,它(她)缓缓低下头,那由星光构成的、没有具体五官的面容,仿佛“看”向了地上的白玉京。一种无法言喻的、混合着悲伤、温柔、守护以及某种决然新生意念的情绪波动,如同温暖的潮汐,轻轻荡漾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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