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玄界，青阳城，暮春。
陆家演武场的青石板被昨夜的春雨浸得发亮，缝隙里还嵌着没冲干净的草屑。十几个穿着靛蓝色练功服的半大少年围着场边的锦衣少年，脚尖有意无意地踢着地上的石子，石子滚到锦衣少年脚边，又被他下意识往后缩的动作避开 —— 这动作像根引线，瞬间点燃了周围的嘲讽。
“哟，陆大公子又缩脚了？这锻体三层的修为，连块石子都怕？” 说话的是旁支子弟陆奎，他刚突破凝气初期，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此刻双手抱胸，下巴抬得老高，眼神里的轻蔑像针一样扎人。
被围在中间的少年叫陆凡，是陆家现任家主陆振海的独子。他身形偏瘦，墨色锦袍的领口沾着今早练字时蹭到的墨渍，袖口还磨出了细细的毛边 —— 这是原主穿了两年的旧袍，家里虽有新袍，却被他以 “练字易脏” 为由压在箱底，倒不是节俭，而是怕穿了新袍更显眼，招来更多嘲笑。
他的眉眼生得清俊，眉峰微微上扬，眼尾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柔和，只是常年垂着的眼帘遮住了瞳仁，让原本该鲜活的脸显得怯懦又阴沉。此刻听到陆奎的嘲讽，他指尖攥得发白，指节抵着大腿内侧的布料，却没敢抬头 —— 这是原主十六年人生里刻进骨子里的习惯，面对嘲笑，只会缩着，像只受惊的兔子。
“奎哥别这么说，” 另一个少年凑过来，故意压低声音却让全场都听见，“陆大公子可是有‘大靠山’的 —— 长公主秦无忧的未婚夫，哪用得着练这些粗活？等将来入了皇室，还愁没修为？”
“哈哈哈！” 哄笑声像潮水般涌来，有人故意模仿皇室使者的腔调：“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陆凡资质平庸，不堪匹配长公主……”
这话刚落，陆凡的太阳穴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着脑膜。他闷哼一声，扶住旁边的练武桩，眼前瞬间发黑，耳边的嘲笑声、风声、远处厨房传来的砧板声突然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声响 ——
是翻书的 “哗啦” 声，纸张边缘被手指磨得发毛；是课堂上教授的声音，带着点江浙口音：“林凡啊，你这篇《盛唐诗歌与士人狂放精神》写得不错，就是李白的‘键来’梗用得太跳脱，得再收收……”；是深夜宿舍的笑声，室友举着手机喊：“快看这个‘社死现场’，比你上次辩论赛忘词还尴尬！”
这些声音太清晰了，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 不，是真的发生在昨天。
林凡，21 世纪地球某重点大学中文系研究生，熬夜改完毕业论文《盛唐士人精神与饮酒文化》的那个凌晨，他盯着电脑屏幕上 “答辩通过” 的通知，刚想喝口冰可乐庆祝，胸口突然一阵闷痛，再睁眼，就成了苍玄界青阳城陆家这个 “修炼废柴” 陆凡。
过去半个月，他一直浑浑噩噩，原主的记忆像碎片一样断断续续涌来：十五岁卡在锻体三层，引气入体失败了八次；多年前爷爷陆山救了落难的先帝，陛下随口许下婚约，把刚满三岁的长公主秦无忧许给了他；上个月家族大比，他被陆奎一拳打飞，摔在演武场的泥水里，全场都在笑…… 而他自己的地球记忆，却像被蒙了层雾，连《全唐诗》里最熟悉的《将进酒》都记不全。
可此刻，这阵突如其来的刺痛，竟像一把钥匙，捅开了记忆的闸门 —— 图书馆靠窗的座位上，他抱着泛黄的《全唐诗》啃到闭馆，书页空白处画着歪歪扭扭的酒杯；辩论场上，他拍着桌子跟对手争 “李白的狂放是真性情还是伪装”，把准备好的论据一条一条列在白板上；甚至连毕业聚会上，他喝多了抱着路灯喊 “天生我材必有用” 的糗样，都清晰得能想起路灯的铁锈味。
“我是林凡…… 我是地球的中文系研究生……” 他在心里喃喃，指尖的刺痛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感知 —— 他抬起头，看向刚才嘲笑他最凶的陆奎，突然发现陆奎头顶飘着一个半透明的、淡红色的气泡，上面用苍玄界文字写着 “嘲讽值：+3”，后面还跟着个小小的跳动符号，像心跳一样。
他猛地转头，看向旁边的少年 —— 有的头顶是 “幸灾乐祸值：+2”，有的是 “看戏值：+1”，连远处廊下路过的侍女，头顶都飘着个淡蓝色的气泡，写着 “同情值：+1”。这些气泡随着少年们的笑声轻轻晃动，像悬浮在空气里的肥皂泡，只有他能看见。
“这是什么？” 林凡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伸出手，想触碰离他最近的 “嘲讽值” 气泡。指尖刚要碰到，一股微弱的暖流突然从胸口升起，顺着手臂蔓延到指尖，原本因长期压抑而酸软的胳膊，竟莫名多了点力气 —— 不是那种修炼灵气的充盈感，更像是累了一天后喝了杯热汤的暖意，温和却真实。
就在这时，演武场入口传来一阵 “笃笃” 的拐杖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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