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ICU大门隔绝了两个世界。门外,是苏晚跪坐在地、几乎被汹涌记忆和巨大恐惧撕裂的灵魂;门内,是林深在精密仪器监护下、与创伤和昏迷搏斗的无声战场。
苏晚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不是因为悲伤减轻,而是因为极致的情绪透支了她的全部力气。她依旧维持着跪坐的姿势,额头抵着门板,仿佛这样就能离他更近一些。那只紧握着百合项链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项链的冰冷和棱角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奇异地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意识。
脑海里,那些刚刚复苏的记忆,不再是混乱的碎片,而是如同经过精心剪辑的电影,一幕幕,清晰而连贯地播放着,带着三年前鲜活的色彩和未曾褪色的情感。
她看到了。
看得清清楚楚。
不是模糊的推搡,不是本能的反应。
是在那辆失控的车灯如同野兽般扑来的、千钧一发的瞬间,她非常清醒地、几乎是计算好了角度一般,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坐在副驾驶座上、正专注于路况的林深,狠狠地、决绝地推向了相对安全的驾驶座一侧!
“砰——!”
巨大的撞击力几乎全部由她这一侧承受。身体被狠狠抛起,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剧痛瞬间淹没了所有感官。在空中,她看到他惊骇回头、目眦欲裂的脸,看到他伸出的、徒劳想要抓住她的手……然后,是颈间项链断裂的细微声响,那朵百合吊坠在空中划出她生命中最后看到的、一道冰冷而绝望的弧线,与她涣散的意识一同,坠入无边黑暗。
原来……三年前,是她保护了他。
用自己单薄的脊背,为他承受了大部分致命的冲击。
那么,后来的“失忆”……
记忆的画面飞速流转,跳转到她先于他醒来的医院。
浑身的疼痛,脑子里嗡嗡作响,但第一个念头是他。
她挣扎着,不顾医护人员的劝阻,拖着虚弱不堪的身体,来到他的病房外。她看到他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闭着眼,脸色苍白。她心如刀绞,只想等他醒来,告诉他没事了,他们都在。
可他醒来后,看向她的眼神,是全然陌生的、带着一丝警惕和茫然的。
那一刻,她的心像被瞬间冻结。
紧接着,她听到了门外林建国与主治医生压低的、却清晰传入她耳中的交谈。
“脑部受到剧烈震荡,海马体受损……出现了逆行性及选择性失忆……”
“他忘记了一些特定时间段的人和事,尤其是……与强烈情感冲击相关联的部分……”
“目前情况不稳定,需要绝对静养,不能再受任何刺激,否则可能会影响恢复,甚至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她本就脆弱不堪的心脏上。
是她提议开车去那里找灵感的。
是她没能及时避开那辆失控的车。
是她……让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巨大的愧疚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几乎让她窒息。她看着病房里那个眼神纯净却空洞、不再认识她的爱人,一个可怕而绝望的念头疯狂滋生——
如果他记得她,记得他们的爱,记得这场因她而起的车祸,他该多么痛苦?他的恢复会不会因此受到影响?
是不是……如果她“不存在”了,如果他生命里关于“苏晚”的这一页被彻底撕掉,他就能更快地好起来?就能免受这份回忆的折磨?
爱与愧疚交织,恐惧与牺牲并存。在那个充斥着消毒水气味、令人绝望的黄昏,她做出了一个让她痛彻心扉、却自以为是为他好的决定。
她走到他的床边,在他依旧茫然的目光中,强忍着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哽咽和泪水,用尽全身的力气,扯出一个僵硬而难看的笑容,声音轻得像羽毛,却重如千钧:
“林深。”
他看着她,眼神里只有陌生。
她的心在那一刻碎成了齑粉。
“我……不爱你了。”
她看到他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似乎有些困惑,但依旧没有熟悉的波澜。
“我们……算了吧。”
说完这最后一句,她几乎是落荒而逃,不敢再多看他一眼,不敢再多停留一秒。她怕自己会崩溃,会反悔,会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告诉他真相。
然后,便是长达三年的分离。她带着满身的伤和一颗破碎的心,远走他乡,独自承受着所有的记忆和思念。她看着他慢慢康复,看着他重返娱乐圈,看着他因为遗忘而少了些许曾经的灵气,看着他被贴上“戏疯子”的标签,看着他一次次与奖项失之交臂,看着他……在父亲的安排下,与周雨桐越走越近。
每一次在媒体上看到他的消息,对她都是一次凌迟。可她咬着牙,告诉自己,这是对他最好的选择。只要他好好的,她宁愿永远活在他的记忆之外。
直到……直到那个“180天继承之约”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他头顶,直到她得知周雨桐并不可靠,直到她意识到,如果她再不出现,他可能真的会被家族的压力和他自己遗忘的枷锁彻底压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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