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开门,木门吱呀一声轻响,偏殿内空荡昏暗,唯有窗缝漏进一线残阳,照在角落的床榻上。我靠在门边,腿一软,几乎要滑坐下去。可就在身子下沉的瞬间,右手竟下意识往后一扶,像是要按住裙摆。
我猛地顿住。
这里没有裙,我也不能有裙。
我立刻改用手背撑住膝盖,借力站稳,呼吸却已乱了半拍。丹田里的狐火随着心绪波动又开始躁动,一股暖意顺着经脉往上窜,连带体表泛起一层极淡的桃香——那是青丘血脉独有的气息,平日极难察觉,唯有疲惫至极或灵力不稳时才会泄露。
我闭眼,默运《分导法》,将灵力分三路导回丹田。指尖微颤,额角渗出细汗,体内经脉如被细针轻刺。片刻后,气息渐平,那缕香气也缓缓散去。
我走到床边坐下,不敢再松懈。这屋子虽小,却已是昆仑虚的地界。一步错,便是万劫不复。
外头脚步声由远及近,我警觉抬头。门被推开,一名年轻弟子站在门口,手中捧着一叠竹简,眉目清正,眼神沉静。
“司音?”他问。
我点头:“是我。”
“我是九师兄令羽,奉执事之命送来入门须知。”他走进来,将竹简放在桌上,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今日试炼,你最后破阵那一手,很特别。”
我垂眼:“侥幸而已。”
“侥幸?”他轻笑,“迷雾幻阵的破法千变万化,可你选的是最偏的一条路。那处阵壁本不该有裂隙,却被你一击而开——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抬眼看他:“直觉。”
“直觉?”他眉梢微动,“昆仑虚不讲直觉,只讲法度。”
“那便是运气。”我语气平静,“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他盯着我,忽然道:“你出身何处?”
我早有准备:“南荒小族,祖上迁居偏远,族中典籍残缺,修习的法门也不成体系。”
“难怪灵力驳杂。”他点头,又问,“可有佩香?”
我心头一紧:“不曾。”
“可我方才进门,闻到一丝桃息。”他语气依旧温和,却像一把细刃,缓缓推进,“昆仑虚禁用外熏,弟子皆佩清心草囊。你身上这香,不像是凡桃。”
我手指微蜷,立刻意识到自己坐姿太过端直,像女子拘礼。我故意放松肩膀,右腿微曲,压低嗓音:“许是路上沾了山桃,还未散尽。”
他没接话,只缓缓走近一步,袖口不经意拂过我肩头。
就在那一瞬,他呼吸微滞。
我知道他闻到了。那桃香因方才灵力震荡而外泄,虽已收敛,但近身时仍有一丝残留。青丘之息,千年不改,瞒不过真正敏锐之人。
我猛地起身,假意整理床铺,顺势后退半步:“这屋子许久无人住,灰重,得收拾一番。”
话音未落,我故意碰倒桌角茶盏。
哗啦——
水洒满地,茶渍蔓延。我蹲下身去擦,手却微微发抖。我暗中催动灵力,将空气中残余的香气裹住,化作水汽蒸腾而散。
令羽没阻止我,只静静看着。
良久,他弯腰,拾起掉落的竹简,放回桌上。
“司音师弟,”他声音低了些,“夜里风寒,记得关窗。”
我抬头,正对上他的眼睛。
那不是提醒,是点破。
他知道了。他知道我不该有这般体香,知道我动作间有女子惯性,知道我压嗓说话的生硬,知道我所有竭力掩饰的破绽。
可他没说破。
我缓缓点头:“多谢师兄提醒。”
他转身离去,脚步不疾不徐。门关上的刹那,我仍维持着坐姿,指尖掐进掌心,却不敢有半分松懈。
直到听见他的脚步声彻底远去,我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我起身,以灵力封住门窗缝隙,切断内外气流。再运《清心诀》,三遍过经,心神才稳。
他若告发,我此刻已不在这里。
可他没告发。
为何?
我盯着桌上那叠竹简,指尖轻抚过边缘。竹片微凉,刻痕清晰。令羽……九师兄。他在试探,也在观察。他不像其他弟子那般粗疏,也不似执事那般只看灵力强弱。他看人,看细节,看破绽。
而我,已被他看穿。
但他说“记得关窗”。
那是警告,也是庇护。
我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头渐暗的山色。夜风拂面,带着昆仑虚特有的寒意。我伸手欲关窗,却停在半空。
若我关了,是顺从他的暗示,也是承认他的洞察。
若我不关,是倔强,也是挑衅。
我最终缓缓合上窗扇,只留一道细缝。
风仍能进来,但不足以扰动屋内气息。
我坐回床边,取出怀中一块青玉符牌——入门凭证。正面刻“司音”二字,背面是昆仑虚山形图。我摩挲着那名字,指腹划过每一笔。
司音。
我默念一遍。
从此刻起,我不能再有任何疏忽。连呼吸的节奏、抬手的角度、说话的尾音,都必须精确如刀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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