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异样的天威压上雪月城的城头时,李长生正坐在登天阁顶,慢悠悠地煮一壶云雾茶。
水是昨夜收集的梅花露,清冽如初雪;茶是今年头春新采,带着山野的清香。他一手执壶,一手翻着泛黄的棋谱,眉目舒展,难得地享着这份清闲。风过檐角,铜铃轻响,天地静得像一幅未落笔的水墨画。
可就在那一瞬——
他指尖一颤,茶杯悬在半空,水波微漾,映出他骤然凝住的神色。
“嗯?”
他没动,也没抬头,可那双原本温润如水的眼睛,已沉得像深秋的潭底。他不用神念探查,也不需灵识扫视,单凭地仙境界那与天地共鸣的直觉,便已感知到——有东西破关了。
不是真气冲霄,不是剑意裂空,而是一种更古老、更纯粹的气息——文道之息。
“知文……终于出来了。”他低声呢喃,语气里没有惊讶,只有预料之中的叹息。
可紧接着,天色变了。
不是阴云压城,而是整个天地的“气”在翻涌。那是一种近乎暴怒的震荡,仿佛天穹之上有只无形的手,正缓缓攥紧拳头。
“天道震怒……”他缓缓放下茶杯,杯底与石案轻碰,发出一声脆响,像敲在人心上,“终究还是来了。”
他早知道,林知文走的这条路,不是寻常的修行。武者炼体,修仙者炼气,而他——以文载道,以心证理,是在撬动天地的根基。
这哪是修炼?这是在天道的规矩上凿洞。
可为何天道如此震怒?为何文道初成,便引动天地杀机?
因为,文道的本质,是“启民智,破天命”。
自古以来,天道运行,有其定规:强者为尊,弱者俯首;命由天定,运凭机缘。万灵在规则中轮回,如草木荣枯,从无质疑。
可文道不同。
它不炼真气,不修神通,而是以心为炉,以理为火,以仁义为骨,以大道为脉。 它教人明辨是非,教人知耻知荣,教人不畏强权,教人敢为天下先。
它让凡人也能执理而行,让弱者也能持义而立。
这,才是天道真正忌惮的。
不是林知文有多强,而是他所走的这条路,一旦铺开,便意味着——人人皆可明理,人人皆可持道,人人皆可不惧天威。
秩序将被动摇,规则将被重写,天命将不再不可违。
这才是“天道震怒”的真正缘由。
不是因为林知文突破,而是因为他所代表的“道”,威胁到了天道本身的存在逻辑。
“开创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必然要面对天地的考验。”李长生望着翻涌的墨云,声音低沉,“可我没想到……天道竟怕成这样。”
他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原来,它也怕‘道理’。”
他站起身,白须无风自动。
下一刻,他人已出现在后山禁地的入口。
抬头望去,墨色云层正在疯狂汇聚,紫金色的电光在其中流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这股力量之强,便是他也感到心惊。
“师父!”
司空长风和李寒衣几乎同时赶到,脸上带着惊疑不定的神色。
“这是天劫?知文他……”司空长风急声问道。
李长生没有回头,目光始终锁定在天空中那个越来越大的漩涡。
“退开。”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不是你们能插手的。”
“可是师父……”
“退开!”李长生重复道,这一次,声音中多了一丝厉色。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他们从未见过师父如此严肃。
他们不敢再多言,迅速后退,但目光始终担忧地望着寒潭方向。
就在这时——
轰!
一道紫金色的雷柱从天而降,粗如山岳,直劈寒潭!
那一击,带着抹杀一切的意志,仿佛要将“林知文”这三个字,从天地间彻底剜去。
李长生瞳孔一缩。
他清楚那一击的分量——便是他亲自硬接,也要负伤。而林知文,不过闭关三载,肉身未淬,真气未凝,如何挡得?
他抬手,周身金光暴涨,地仙之力毫无保留地爆发。身后浮现出一尊巨大法相,模糊面容中透出镇压山河的威严。他要替弟子扛下这一劫。
可就在金光即将迎上天雷的刹那——
他顿住了。
因为他看见,寒潭边的林知文,缓缓抬起了头。
那双眼睛,清澈得像山间晨露,却坚定得如千仞绝壁。没有惧色,没有慌乱,只有一种看透生死、洞明大道的沉静。
然后,他听见了三个字——
“仁者,爱人。”
声音轻,却穿透雷霆,落进每个人心里。
一道柔和的白光自林知文体内升起,不刺眼,不张扬,却像春风吹过冻土,万物悄然复苏。白光凝成一个巨大的“仁”字,静静悬于他头顶,像一面盾,又像一座碑。
轰!
天雷砸落,竟被那“仁”字尽数吞下,连一丝波澜都未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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