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盛会,终是在无尽的震撼与喧嚣中落下了帷幕。
宾客渐散,锦绣苑内虽依旧灯火通明,却已不复之前的鼎沸人声。侍从们悄然穿梭,收拾着残局——金丝绣毯上残留的酒渍被轻轻擦拭,破碎的瓷盏被悄然收走,那曾随《将进酒》而绽放的千瓣重楼花,此刻已悄然凋零,被扫入竹篓,只余一抹淡淡的清香,似在追忆那夜的辉煌。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将进酒》的豪情,那月华与百花交织的异象余韵,以及那令无数武者受益匪浅的文道气韵。一些年轻剑客盘坐在回廊角落,闭目调息,试图将那一瞬的“文道共鸣”凝练为己用;而年长者则低声交谈,言语间满是“文以载道”“诗可通神”的惊叹。
林知文婉拒了诸多上前攀谈、欲求指点的宾客,独自一人,沿着苑内曲折的回廊,缓步向外走去。月光将他青衫的身影拉得修长,显得有些寂寥,却又透着一股历经喧嚣后的沉淀与安然。
今夜,文道之名,算是以一种无可辩驳的方式,初步立住了。但他心中并无太多喜悦,反而更加清醒。展示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的路,步步荆棘。他能感受到,那来自咸阳方向的注视,如芒在背,未曾消散。
就在他即将走出回廊,踏入外院之时,一道清冷的身影,如同月下凝结的寒霜,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廊道的阴影处,恰好挡住了他的去路。
白衣胜雪,青丝如瀑,身姿挺拔如孤峰上的雪莲。
是李寒衣。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已与廊下的阴影、远处的月光融为一体。清冽的目光,如同两汪深不见底的寒潭,落在林知文身上,带着一种审视,又似乎比平日里少了几分疏离——那是一种近乎“确认”的凝望,仿佛在验证某种久远的预言。
林知文停下脚步,微微有些意外。这位三师姐,性情清冷,独来独往,三年来与他交谈不超过十句,连他入门时的拜师礼,她都未曾出席。此刻竟会主动现身拦路,且气息隐而不发,连他都未能提前察觉。
“三师姐。”他执礼,语气平和,指尖却悄然凝聚了一缕文气,以防万一。
李寒衣没有回应他的礼节,只是看着他,那双仿佛能映照出人心底秘密的眼眸,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确认着什么。廊下寂静,唯有夜风拂过廊外竹叶的沙沙声,以及远处池塘中一声轻响——那是露水从荷叶滑落,坠入深水。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清冷依旧,如同冰珠落玉盘,在这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与我同去大秦一趟。”
没有寒暄,没有解释,直接道明了意图。这是她三年来,第一次主动与林知文交谈,内容却如此突兀而直接。
林知文微微一怔。去大秦?他立刻联想到了百花会上感受到的那道来自咸阳方向的冰冷注视,以及大师兄司空长风的提醒:“小心咸阳的‘律剑’,他们已视你为‘乱法之源’。”大秦,法家独尊,嬴政雄才大略而多疑,对文道这等“以文乱法”的存在,态度恐怕最为敌视。此刻前往,无异于孤身闯入龙潭虎穴。
但他没有立刻拒绝或询问,而是看向李寒衣的眼睛,试图从中读出更多信息。她的眼神依旧清冷,却并无恶意,反而……带着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探究?那不是怀疑,而是一种近乎“期待”的审视。
“师姐为何突然要去大秦?又为何……要与我同去?”林知文问道,语气带着适当的疑惑。他需要知道缘由,更需要判断这是否是一场试探。
李寒衣的视线从他脸上移开,投向廊外那轮清冷的明月,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旧事未了,需往咸阳一行。你的文道,”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或可一用。”
“或可一用?”林知文捕捉到这个词。不是需要保护,不是需要指引,而是“或可一用”。这代表着在李寒衣的认知里,他的文道已经具备了某种独特的、甚至可能是她所需要的“功能价值”。是因为百花会上展示的辅助之能?还是那引动天地规则的特性?
“师姐需要文道做什么?”他追问,语气坚定。
李寒衣收回望向明月的目光,重新看向他,这一次,眼神锐利了些许,仿佛能穿透他的魂魄:
“大秦并非只有刀兵。阴阳家的幻术,可乱人心智,使人陷入永夜之梦;法家的言律,可定人生死,一字定罪,万言难辩;公输家的机关,可锁山断河,连剑气都能绞碎。有些东西,武力难破。”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如同从地底传来:
“二十年前,我父亲李玄衣,是大秦钦天监首席剑官,掌‘九鼎封印’之钥。那封印之下,镇压着上古大战遗留的‘混沌之气’——非妖非魔,而是天地失衡的残念。一旦泄露,千里草木枯竭,生灵心智错乱,化为行尸走肉。”
“那年冬至,封印松动,天地异象频发:咸阳上空现血月,渭水倒流,百兽夜啼。我父亲以剑心感应,察觉封印核心的‘心锁’正在崩解。他欲上报,却被法家以‘妖言惑众’之罪拘押,说他妄议国器,动摇人心。他坚持己见,呈上‘剑纹图谱’为证,却被斥为‘疯癫’,最终削去官职,流放北境苦寒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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