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窗外万籁俱寂,唯余秋风掠过庭树叶梢的沙沙声。
包拯房内,烛火摇曳,将包拯与八贤王对坐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明明灭灭。
包拯提起红泥小炉上咕嘟作响的铜壶,缓缓将热水注入紫砂壶中,白汽氤氲,茶香四溢。
他动作沉稳,不疾不徐,仿佛这只是无数个寻常夜晚中的一次寻常手谈。
但空气中弥漫的无形压力,却让跳跃的烛光都显得凝重。
“王爷,”包拯将一盏澄澈的茶汤推至八贤王面前,语气平稳无波,“可知安安为何执意随行,深入此等险境?”
八贤王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下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沿,目光落在荡漾的茶汤里,避开了包拯那道仿佛能穿透人心的视线。
“包大人……”他苦笑一声,“你我相交多年,何必……明知故问。”
包拯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继续不动声色地投下巨石。
“陛下日前密召包拯入宫,交付重任——彻查可能流落民间的疑似先皇血脉。”
他刻意加重了“疑似”二字,身体微微前倾,烛光在他眼中跳动:
“王爷,事到如今,您……还打算瞒到几时?”
“哐当”一声轻响,八贤王手中的茶盏终于脱手。
他闭上双眼,眉宇间刻满了疲惫与挣扎。
良久,他发出一声极沉的长叹。
“包拯啊包拯……你查的此事,关乎的不仅是血脉,更是一段宫闱丑闻与一个年轻人被篡改的命运……”
他睁开眼,目光浑浊,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当年,后宫刘太后势大,凡有孕妃嫔多遭不测。
郑氏初入宫便蒙圣恩,不久即有孕。
她惊惧万分,求助之人,正是时任御前四品带刀护卫的上官敬。”
包拯目光微动:
“上官敬?与展护卫同职的那位江湖出身的上官护卫?”
“不错,上官敬曾救过本王性命,本王向先皇举荐了他。
他为人正直,武艺高强,常驻后宫护卫……
或许,正是血气方刚,与同样年轻惶恐的郑氏……日久生情。”
八贤王语气艰涩:
“关键在于,先皇那时并未临幸郑氏,她却宣称有孕。
本王当时便疑心,她腹中骨肉,恐非龙种,而是上官敬之后。”
“后来呢?”
“郑氏诞下一子后,怕遭毒手,更怕血脉秘密暴露,恳求上官敬将孩子带出宫。
上官敬束手无策,前来求助于本王,本王……默许了此事。
上官敬留给郑氏一枚上官家的祖传玉佩,作为他日母子相认之信物。
而郑氏,则在孩子被带走后,委托本王,待风平浪静后,将此玉佩归还其父上官敬,意图断了这孽缘念想,也让那孩子以纯粹的身份长大。”
包拯立刻抓住了关键:
“所以,那个被带出宫的孩子,就是如今的上官无咎?他并非皇子,而是郑太妃与上官敬之子?”
“确实如此!然而麻烦就此而来,陛下不知从何处听得‘先皇血脉可能流落民间’的风声,召本王入宫,几番追问。
君心难测,本王……不敢妄言孩子绝非皇家血脉,那将坐实郑太妃欺君与上官敬秽乱后宫之死罪!
万般无奈之下,本王只能将当年上官敬带走了孩子、郑太妃托付玉佩之事和盘托出,唯独隐去了对孩子血统的确切怀疑。
陛下仁孝,关乎先皇子嗣,自然高度重视,这才命你密查。”
“那慕容世家与这婚约……”
“这便是慕容家的毒计!”
八贤王语气陡然转冷:
“他们不知从何处探知了这桩秘辛,虽不知细节,但确信上官无咎身份特殊,可能与皇家有关,于是便用一纸婚约,将上官无咎与慕容紫芸捆绑。
其目的,便是要通过控制这位‘疑似皇子’,一旦其身份得到‘确认’,他们慕容家便是从龙之功,外戚之尊,足以染指朝堂,权倾天下!”
“那枚玉佩……”
“原本的武林盟主南宫权及其继承人相继离世,南宫世家没落,江湖陷入纷争。
不知从何时起,江湖便流传开一个说法:上官世家那枚蕴藏着一段宫闱秘辛的玉佩,成了号令群雄的信物。
规则粗蛮却有效——谁得到玉佩,并能凭实力守住它,谁便是新的武林盟主。
慕容家如此执着于找到上官无咎并拿到玉佩,便是要人、物两得,既掌控‘皇子’,又握有盟主权柄,黑白两道,皆入其彀中!”
包拯眼中锐光一闪,所有线索彻底贯通:
“所以,上官无咎是上官敬与郑太妃之子,慕容家想利用他‘疑似皇子’的身份谋朝,同时夺取他手中的玉佩篡取江湖。
而王爷您手中的这枚,便是当年郑太妃委托您归还上官敬的那一枚,是上官无咎身世的铁证,也是如今所有风暴的中心。”
八贤王沉重地点头,从怀中取出那枚温润却重若千钧的玉佩,置于桌上。
烛光下,玉佩流转着幽微的光泽,仿佛映照着上一代人的错误与这一代人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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