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山神庙归来,晏安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场无声的风暴中心。
外表依旧平静,处理公务、钻研格物、教导学生,一切如常。
但内心深处,那些被秋雨和近距离接触催生出的认知藤蔓,已然疯狂滋长,缠绕住她的每一寸心绪。
她开始会在夜深人静时,放任自己的思绪回溯。不再是冷静的分析,而是带着沉重分量的回忆。
他披风上清冽的气息,他挡在身前时宽阔背影带来的绝对安全感,他指尖偶尔擦过她手背时那明确的触感,他看似冷峻的侧脸下,那不易察觉的紧张与薄红……
这些画面,带着清晰的细节和无法忽视的真实感,反复在她脑海中浮现、放大。
她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将它们简单地归类为“同僚之谊”或“护卫职责”。一种更汹涌、更私人、更无法忽视的联结,正在她心底形成实质的重量,试图冲破那层由理性构筑的、最后的壁垒。
她知道,自己站在了一个临界点上。
前方是需要重新定义的关系领域,后退是熟悉的、安全的理智世界。
她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足以让她彻底厘清这份沉重联结的本质、做出决断的契机。
这个契机,伴随着危险,猝不及防地到来了。
汴京地下赌坊牵扯出的连环命案,幕后主使“鬼手”赵魁,其凶残与狡猾远超预期。在包拯的周密部署下,开封府精锐尽出,直扑其位于城南的一处隐秘据点。
行动起初顺利,外围的守卫被迅速清理。然而,就在众人以为胜券在握时,异变陡生,赵魁竟在巢穴内布下了大量机关陷阱,更有数条不为人知的密道出口。
晏安凭借对建筑结构的敏锐洞察和对现场痕迹的精准判断,迅速锁定了赵魁最可能藏匿的、也是唯一未被完全封锁的主密室。但那入口设计得极为刁钻,是一处隐藏在巨大书架后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狭窄缝隙,内部漆黑一片,情况不明。
“我进去。”
晏安没有任何犹豫,她的身形最为合适,且她的近身格斗能力足以应对突发状况。时间紧迫,若让赵魁从其他密道逃脱,后果不堪设想。
“不行!”展昭的手臂如铁钳般瞬间横亘在她身前,力道之大,几乎让她踉跄。他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沉稳,带着一种近乎尖锐的厉色,“里面情况未知,太危险!”
“这是最优解!”晏安坚持,目光灼灼地与他对视,试图用理性说服他,“每拖延一息,他逃脱的几率就大一分!我的能力足以自保!”
“我不同意!”展昭死死盯着她,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挣扎、恐惧与一种近乎绝望的固执。他深知她的判断是正确的,但让她就此孤身潜入那龙潭虎穴,等于将他的心生生剜出,放在烈焰上炙烤。他宁愿自己承担十倍的凶险,也不愿她涉足一分。
两人在弥漫着尘埃与血腥气的通道内僵持着,空气仿佛凝固。张龙赵虎等人正在清理其他方向的残敌,呼喊声和兵刃交击声隐约传来,更衬得此处的对峙惊心动魄。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机括启动声,从密室的缝隙内传出!
“小心——”展昭瞳孔骤缩,所有的理智、所有的权衡在那一刻灰飞烟灭,只剩下最原始、最本能的守护程序。
他猛地发出一声低吼,不是冲向危险,而是用尽全身力气,将晏安狠狠地、不容抗拒地往自己身后一扯 同时,巨阙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清越龙吟,悍然出鞘,化作一道蓝色的光轮,横亘在两人与危险之间。
“咻!咻!咻——”
数道乌光如同毒蛇般从狭窄的缝隙中激射而出,是淬了剧毒的连环弩箭,速度快得只能捕捉到残影。
展昭手腕翻飞,剑光舞得密不透风,形成一片蓝色的光幕,叮叮当当的撞击声如同骤雨打芭蕉,大部分弩箭被剑幕绞碎、击飞。
然而,最后一支弩箭,角度刁钻到了极致,仿佛计算好了他所有可能格挡的角度,带着死亡的尖啸,穿透了剑幕最边缘一丝几乎不存在的空隙,直取他因全力护着晏安而完全暴露出来的、毫无防护的右肩。
“噗嗤!”
利刃撕裂血肉的声音,沉闷而清晰,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了晏安的耳膜上,也砸碎了她所有的冷静与疏离。
展昭的身体猛地一震,一声压抑的闷哼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溢出,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向后踉跄了半步,但他持剑的手臂,那受了重创的手臂,却如同焊死在了空中,依旧稳稳地、死死地将晏安护在身后,纹丝不动。
巨阙剑尖,一滴殷红的血珠,缓缓凝聚,然后,“嗒”的一声,砸落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晕开一小朵刺目的花。
“展昭——”
晏安发出了自己都陌生的、带着哭腔的尖叫。
心脏在那一刻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随即又以一种要炸裂般的疯狂速度擂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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