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肩上的箭伤,因淬有微毒,虽经公孙策救治无性命之忧,仍需静养一段时日。
包拯特准他在府衙后院厢房休养,严令其不得再动武劳神。
那支冷箭,仿佛也彻底射穿了横亘在晏安与展昭之间最后那层试图保持的距离。
她心中再无迷茫,再无纠结,只剩下一种面对既定事实的清晰与……必须亲眼确认他安然无恙的焦灼。
她不再需要任何借口,几乎是日日守在展昭榻前。
起初,她还会带来格物院需要决断的文书,或者公孙先生新调配的、据说对祛除余毒有奇效的汤药。她坐在榻边的凳子上,一本正经地向他“汇报”公务,或者监督他喝下每一碗苦涩的汤药。
展昭总是靠在引枕上,脸色尚有些苍白,但精神尚可。
他安静地听着她条理清晰的叙述,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那眼神里不再是往日的克制与隐忍,而是一种近乎贪婪的、温柔到极致的凝视。他会配合地提出意见,也会在她递过药碗时,顺从地接过,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会有一瞬的停顿,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混杂着药味与某种难以言喻情绪的暗流。
渐渐地,公务汇报变成了闲谈。
她会跟他讲格物院新收学徒的趣事,讲艾虎和宝琳又闯了什么小祸,讲女子学堂里那些女孩们惊人的进步。他只是听着,偶尔唇角会勾起一丝极淡却真实的笑意,那笑意驱散了他眉宇间常带的冷峻,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柔和起来。
而她,则开始更仔细地照料他的起居。
她会不动声色地将他喝水的杯子总是放在他左手容易够到的地方。
会在他看书久了,轻轻替他按揉酸胀的额角。
会记得他换药的时间,提前准备好公孙先生交代的干净细布和金疮药。
这日午后,秋阳正好,暖融融的光线透过窗棂,在房间内投下斑驳的光影。
展昭喝了药,有些倦怠地闭目养神。阳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跳跃,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平日里冷硬的线条在光线下显得异常柔和。
晏安端着一碗厨房特意熬制的、滋补元气的参汤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静谧的画面。她的脚步不自觉地放轻,生怕惊扰了这份安宁。
将汤碗轻轻放在床头的矮几上,她正犹豫是叫醒他还是让他再睡会儿,他却已然睁开了眼睛。看到是她,他眼底闪过一丝初醒的朦胧,随即化为一片清澈见底的温柔。
“吵醒你了?”晏安轻声问。
“没有。”他微微摇头,声音还带着一丝沙哑的睡意,目光却已完全清醒,专注地落在她身上,“你来了。”
“嗯。”晏安在榻边坐下,端起参汤,“公孙先生说这个对你恢复有益,趁热喝些。”
展昭试着坐起身,动作间不可避免地牵动了右肩的伤口,他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闷哼了一声。
晏安的心立刻揪紧了,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她放下汤碗,伸手便想去扶他。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他手臂的那一刻,她顿住了,手臂悬在半空,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迟疑。
她看着他因忍痛而微蹙的眉头,看着他略显苍白的唇色,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沉重责任感与一种想要触碰、却又不知该以何种身份触碰的复杂情绪。
展昭将她所有的犹豫和关切尽收眼底。他眸光深邃,里面翻涌着深沉的情感。
随即,他做出了一个让两人呼吸都为之一滞的举动——
他抬起了未受伤的左手,缓慢地、却无比坚定地,越过那短短的距离,轻轻握住了她悬在半空、微微颤抖的手腕。
他的手掌,因失血和伤病,比平日更凉一些,但那力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与坚定,熨贴在她微凉的皮肤上,仿佛带着电流,瞬间传遍了她的四肢百骸。
晏安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定在了原地。手腕处传来的触感如此清晰,他掌心的薄茧,他手指的骨节,他传递过来的、微凉却让她浑身血液都为之凝滞的温度……
她没有挣脱,甚至连动一动的念头都没有。
她只是抬眸,怔怔地望进他深邃的眼眸里。
那里,不再有丝毫的掩饰与隐藏,只有一片坦荡的、汹涌的、几乎要将她卷入其中的深情。
像沉寂了万年的深海,终于掀起了滔天的巨浪,只为她一人澎湃。
“安安。”他低声唤她,名字在他沙哑的嗓音里缠绕,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与珍视,“那日……吓到你了。”
他指的是他为她挡箭的那一刻。
晏安用力地摇了摇头,眼眶瞬间又红了,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
她看着他肩头厚厚的白布,声音哽咽,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晰与坚定:“是我该谢谢你。谢谢你……护着我。”
谢谢你,还活着。
谢谢你,让我无法再逃避这份沉重。
展昭握着她手腕的力道微微收紧,那力道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珍重,目光灼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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