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尔多城郊,昔日的羊毛仓库与晾晒场已被一座融合了宋式飞檐与阿基坦石砌风格的宏大建筑群所取代,高耸的烟囱并非用于排污,而是依据大宋工匠设计的“文氏拔风”原理,利用热空气上升为巨大的工坊内部带来持续通风。
这里便是已然落成的“大宋?阿基坦联合织造工坊”。
工坊之内,空气灼热而湿润,弥漫着新纺羊毛的暖膻气、植物染料清冽的草木香,以及一种属于创造与变革的蓬勃活力。
数以百计的阿基坦女工,在精心遴选的大宋女匠师指导下,正于一排排经过二次改良的“埃莉诺式”脚踏织机前忙碌着,这些织机保留了大宋核心的“多综多蹑”提花结构,却在外部装饰与操作细节上,依据本地工匠的习惯进行了微调,显得既陌生又亲切。
一位来自江南织造世家的宋人女匠师,目光沉静,正细心指导着一名年轻的阿基坦女工,她说的自然是清脆流利的汴京官话:
“腕需沉,指需灵,引纬之力,当如春蚕吐丝,绵绵不绝。”
她话音落下,侍立在不远处的天道光团微微一闪,其意念已精准无误地化为对方能理解的含义,印入女工脑海。
同时,女匠师素手轻抬,亲自示范如何将染成瑰丽紫色的羊毛纬线,与一股来自大宋的、细切而坚韧的生丝并线,再以特定角度织入。
那阿基坦女工眼中闪过明悟,依言操作,随即发出一声低呼,只见原本平实的紫色底料上,竟渐渐浮现出银色的利用丝线与羊毛反光差异织就的、阿基坦公爵家族鸢尾花徽记的雏形,羊毛与丝线的混纺,赋予了织物变幻莫测的视觉层次。
在另一侧的“染院”内,景象更是如梦似幻。
数十口由大宋烧制的、内壁光滑如镜的特大号靛蓝陶缸整齐排列,里面盛满了由茜草、靛蓝、木犀草等本地植物,结合大宋带来的特殊媒染剂与固色工艺调配出的染料。
工匠们手持长杆,如同施展魔法般,将一匹匹素白羊毛织物浸入、提拉、氧化、再浸入。
最令人惊叹的是“渐变染”的技艺。
两名工匠默契配合,将一匹长达数丈的织物一端浸入深蓝,另一端则悬于浅茜红中,通过精确控制浸泡时间与提拉速度,竟让色彩在织物中央完美交融,呈现出从黎明深海到黄昏霞光的自然过渡,其瑰丽与精准,远超阿基坦人以往任何单调的平染。
就在这时,工坊大门洞开,埃莉诺女公爵在一众心腹贵族与狄金鸾的陪同下,缓步而入。
她今日未着那件震慑人心的琉璃羽衣,仅以一袭由联合工坊试制的、带有暗金鸢尾纹的深蓝色羊毛织金长裙现身,但其气度已足以令整个工坊为之一静。
她的目光,立刻被工坊深处一架最为巨大的织机上正在制作的物事牢牢吸引。
那是一幅仍在织造中的巨幅织锦,宽逾两丈,其上图案已初见规模——
左侧是沐浴在南法灿烂阳光下、层次分明的葡萄园,藤蔓累累,仿佛能嗅到果实的芬芳。
右侧是屹立于悬崖之上、属于她的丰特夫罗修道院轮廓,庄严而神秘。
中央则是蜿蜒流淌的加龙河,波光粼粼,竟是用极细的银线与白色丝线交织而成,在工坊特意设计的天窗光线下,真正泛动着流水般的质感。
整幅织锦色彩饱满浓郁,细节栩栩如生,充满了阿基坦土地特有的生命力与自豪感。
《阿基坦荣光图》——这是狄金鸾为它取的名字。
埃莉诺怔怔地走上前,指尖近乎虔诚地拂过织锦上那用十余种不同绿色羊毛织就的葡萄叶,又掠过那用金线勾勒的修道院穹顶,眼中闪烁着难以言喻的激动与惊喜。
她收藏了无数来自东方的挂毯,其上描绘着陌生的山川与神龙,美则美矣,却终究隔着一层文化的薄纱。
而眼前这幅,描绘的是她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是她权力与荣耀的根基。
这种将顶级工艺与本土情怀结合的震撼,远非异域奇珍所能比拟。
“Cest magnifique!(太美了!)”
埃莉诺忍不住用母语赞叹道,连日来因权衡利弊而产生的最后一丝阴霾,在此刻被这扑面而来的、属于阿基坦的“辉煌实景”冲刷得荡然无存。
天道光团高效率地将这句感慨,转化为文雅的古汉语意境,同步传递给在场的每一位宋人:
“埃莉诺公爵盛赞,此物巧夺天工,堪为神品。”
仿佛是为了印证埃莉诺的赞叹,工坊外传来阵阵喧哗,首批推向市场的十匹顶级织锦,几乎在瞬间被闻风而至的欧洲权贵与豪商抢购一空。
汇报的阿基坦管家用的是急促的本地语言,而天道光团已将其精准提炼,化作清晰的官话信息流,汇入晏安与狄金鸾的脑海:
“报!神圣罗马帝国符腾堡公爵,愿出三百贯大宋宝钞 ,求购一匹‘星空蓝’织金锦!”
“报!威尼斯商会会长,欲以等重黄金兑换那匹‘落日橙’渐变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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