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牧回到长孙府客院时,夜色已深。
府内灯火通明,人影匆忙,弥漫着紧张与忧虑的气息。
长孙明轩重伤被抬回,柳月瑶正在全力施救,叶凝霜守在救治的屋外,长孙青云与其他家老则忙于处理后续事宜,安抚人心,防备慕容家可能的进一步动作。
他独自走回自己暂居的小院,脚步略显沉重。
断龙台上的一幕幕在脑中回放,长孙明轩的重伤,苏惜文的突然现身与决绝阻拦,慕容枭那毫不掩饰的怨毒眼神,还有皇宫大太监那代表皇权介入的平和话语……乱局未解,反而更加复杂。
推开院门,楚牧脚步一顿。
院中那株老树下,石桌旁,一道窈窕身影静静而立。月光洒落在她身上,勾勒出熟悉的轮廓。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鹅黄裙衫,长发如瀑,侧影在月色下显得清晰而真实,只是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眉眼间带着浓重的疲惫,以及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
苏惜文。
她似乎已在此等候多时,听到开门声,缓缓转过身来,目光与楚牧相接。没有躲闪,没有犹豫,清澈的眼眸中映着月光,也映着他的身影。
楚牧掩上院门,隔断了外界的喧嚣。他走到石桌另一侧,没有立刻开口,只是静静看着她。
白日断龙台上她那声“住手”,她那不顾一切挡在慕容枭面前的身影,还有最后那复杂的一瞥,此刻都化为眼前这个真实的人。
“你怎么来了,今日,多谢你。”楚牧难得地有些紧张。
苏惜文摇摇头,目光落在石桌纹理上,又抬起看向楚牧,眼神逐渐变得坚定:“牧哥哥,那日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我离开后,想了很久。在北冥山经历生死,看着同伴一个个倒下,看着自己差点彻底消失,再回看这皇城中的倾轧算计、家族得失……很多东西,忽然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她向前走了一小步,月光照亮她清丽的面庞:“我想明白了。你说得对,我首先是我自己,苏惜文,然后才是苏家的大小姐。若连自己真正想要什么都不敢面对,不敢去争,整日困在家族责任、利益权衡和旧日恩怨里,那这一生,岂不是白活了?”
她的声音渐渐平稳,带着一种豁然开朗后的通透:“我问过了自己的心。它告诉我,我还爱着你。不是年少时那种懵懂依赖,也不是后来掺杂了算计与权衡的复杂情绪,而是经历了生死离别、看清世事纷扰后,依然想要和你站在一起,共度余生的心意。”
楚牧心头微震,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情意与坦诚。
“但是,”苏惜文话锋一转,眼神依旧明亮,“我不想只是依附于你,成为你羽翼下的附属。我有我的路,我的能力。所以,我决定回到苏家。”
楚牧眉头微动。
“我要帮我父亲,将苏家的产业,从与慕容家越来越深的纠缠中彻底剥离出来。”苏惜文语气果断,“慕容家这艘船已经开始倾覆,再绑在一起只会一起沉没。苏家需要转型,需要找到新的立足点,而非一直依赖于某个家族的联盟。这件事,我想去做,也有信心能做到。”
她看向楚牧,眼中带着信任与鼓励:“至于你,牧哥哥。你要搞垮慕容家,就放手去干吧。不必再顾忌会对苏家造成多少损失。那些损失,我会想办法在转型中弥补回来,甚至让苏家变得更健康。我要让你看到,我苏惜文,不仅有与你并肩的心,也有与你并肩的本事。”
楚牧深深吸了一口气,胸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情绪。眼前这个女子,仿佛在短短时间内褪去了所有娇柔与犹豫,变得如此清醒、果决而富有担当。她的爱,不再是索取或依赖,而是独立基础上的携手共进。
“还有一件事,”苏惜文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歉然,她垂下眼帘,声音低了几分,“我之前同你说的,关于我父亲……杀了我母亲的事情。那是假的。”
楚牧眼神一凝。
“那时……我只是需要一个能让你接纳我、庇护我的借口。”苏惜文抬起头,眼中浮起真切的水光,但更多的是释然,“我父亲和我母亲,其实相爱了一辈子。母亲是病逝的,走得很安详。父亲他……只是太过思念,这些年才显得有些孤僻偏执。他心中对母亲,只有无尽的怀念与遗憾。”
她望向夜空,仿佛在回忆:“经过北冥山这一趟,我真正看开了。什么金钱、权势、名利,那些都是身外之物,转瞬就可能灰飞烟灭。你永远也不知道,死亡会在哪一天突然到来。与其在算计和遗憾中蹉跎,不如抓住眼前最重要的人和事。”
她转回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楚牧,伸出手,轻轻握住他放在石桌上的手。她的手微凉,却带着坚定的力道。
“楚牧,”她唤他的名字,声音轻柔却直抵人心,“我不想再留遗憾了。你愿意,和不留遗憾的我,在一起吗?”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两人之间。院外隐约传来府中忙碌的声响,更衬得此刻院中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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