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轻的寨民忍不住低声对同伴吐槽:“这草包哪冒出来的?穿得跟只开了屏还掉毛的野鸡似的,跑我们这耍威风?”
雷豹早已气得额头青筋暴起,蒲扇般的大手紧紧按在腰刀刀柄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若非韩文远用严厉的眼神死死制止,他早已冲上前去。
韩文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厌恶,上前一步,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赵公子,幸会。不过此地并非开门迎客的客栈,乃是我等安身立命的私人聚居之所,恕不接待外客。还请公子另寻他处歇脚。”
“不便接待?”赵无奢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竟用手中的折扇,极其无礼地虚点了点韩文远的胸口,“嘿哟!给你三分颜色还开起染坊来了?你知道小爷我是谁吗?知道我赵家每年往各地山头送多少‘孝敬’,养着多少像你们这样的‘英雄好汉’吗?到了你们这破地方,反倒跟小爷我摆起谱来了?”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刻意为之的嚣张,仿佛是故意要说给所有人听:“我可告诉你们!小爷我可不是昨天来的那个叫什么林枫的软蛋!只会哭哭啼啼求什么公道!屁的公道!我赵家的债,那可是实打实的!”
他顿了顿,环视四周,看到越来越多聚集过来的寨民,以及他们脸上惊疑不定的神色,似乎更加得意:“七年前,你们那位萧大将军,带着他那帮如狼似虎的兵,路过我们禹州,一句‘为国借粮’,生生搬空了我赵家大半个体己!那可是我赵家几代人攒下的血汗!我爹为此一病不起,没过两年就撒手人寰!赵家也因此一落千丈!”
他猛地合上折扇,指向主院的方向,目光变得淫邪而恶毒:“今天,这笔债,你们必须给个说法!要么,把当年‘借’走的粮食,连本带利,给小爷我吐出来!要么……”他故意拉长了声调,目光在周围几个面容清秀的女眷身上扫过,最终贪婪地定格在姬凰院落的方向,“就让你们那个据说美若天仙、还有一身本事的夫人,出来陪小爷我喝杯酒,好好赔个罪!把少爷我伺候舒服了,这事,或许还能商量!哈哈……”
“我操你祖宗!老子劈了你这个满嘴喷粪的杂碎!”雷豹再也按捺不住,锵啷一声爆响,腰刀出鞘半尺,雪亮的刀光映着他因暴怒而狰狞的脸,就要扑上前去。
“雷豹!”
一个低沉、平静,却蕴含着无形雷霆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如同冰水泼入滚油,瞬间镇住了全场。
萧烈不知何时已来到场中。他依旧穿着昨日的粗布衣衫,身形伟岸如山岳,面色平静无波,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冰冷得如同万载寒潭,目光如实质的刀锋,瞬间落在赵无奢脸上。
赵无奢那嚣张的气焰,在这目光的逼视下,不由自主地僵住了,仿佛被无形的寒冰冻彻,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连退后半步,方才那点精光早已被恐惧取代。
“赵公子,”萧烈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粮食,没有。”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赵无奢那强作镇定的脸,以及他身后那些面露惧色、手按刀柄却不敢妄动的家丁,缓缓吐出后半句:“要命,有一条。看你,有没有本事来拿。”
强大的、如同尸山血海凝练而成的压迫感,如同潮水般瞬间笼罩住赵无奢一行人。空气仿佛都凝固了,那些家丁们脸色发白,冷汗涔涔而下,连大气都不敢喘。赵无奢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色厉内荏地梗着脖子,声音都变了调:“你……你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敢行凶不成?我……我可是赵家独苗!”
萧烈却没有动手,甚至连一丝杀气都未曾外泄,只是那冰冷的平静,比任何暴怒都更令人心悸。他转向韩文远,吩咐道:“韩先生,安排赵公子去西边那个闲置的院落住下。”
他目光微转,再次落在赵无奢脸上,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既然来了,就是客。好好‘招待’,让赵公子切身体验一下,我黑云寨的‘待客之道’。”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极慢,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韩文远瞬间领会了其中深意——监视、隔离、静观其变。他立刻点头应下:“是,头领。”随即示意两个身材魁梧、面无表情的寨民上前,“请”赵无奢一行前往西边那座最为偏僻、常年失修、几乎与杂物间无异的院子。
赵无奢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礼遇”弄懵了,张了张嘴,还想再摆几句狠话,但在萧烈那深不见底的目光注视下,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只能悻悻然地被“请”离了现场。
人群在韩文远的示意下渐渐散去,但空气中那股几乎令人窒息的紧张感,并未因赵无奢的离开而缓解分毫。
林枫兄妹站在人群边缘,冷眼旁观着这一切。林枫脸上满是鄙夷,低声道:“跳梁小丑。”而他身边的妹妹雪儿,却看着赵无奢那有些狼狈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轻声道:“哥,他也是家破人亡的可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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