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翻腾,重新映照出她此刻的“现实”——与萧烈纠缠的孽缘,落鹰谷洗不脱的血债,这摇摇欲坠、内部裂痕遍布的所谓“净土”,还有她自己这副被心魔业火灼烧、狼狈不堪、充满“人”的软弱与痛苦的神魂!
“是你自己选错了!”心魔的咆哮如同亿万雷霆,在她灵魂中炸开,每一道都带着诛心的拷问,“是你当初一念之差,选了那个屠夫!才害死了落鹰谷这些人!才造出今日这孽业缠身、自欺欺人的伪净土!是你!你的慈悲是假!你的修行是伪!你才是这一切罪孽的根源!”
“看看那条路!那才是你该有的样子——完美、强大、受众生爱戴、毫无弱点!而你却把自己变成了这副模样!”
自毁以“谢罪”、以“回归正途”的诱惑,混合着对那条“完美之路”冰冷本质的战栗,以及对此刻自我的无尽厌恶,如同三股拧在一起的毒藤,彻底绞杀了她最后的抵抗意志。
现实中,她所在的院落已沦为生命禁区。暗红色的能量风暴凝如实质,将院落包裹成一个不断蠕动、表面浮现无数痛苦人脸的恐怖巨茧。地面龟裂,砖石草木无声化为齑粉。空间扭曲,光线偏折,酸雨避让,唯有腥风与亡魂哀嚎呼啸。
山寨中央的镜湖,已如同地狱的门户。
湖水漆黑粘稠如腐败的血浆,“咕嘟”冒着恶臭气泡。亡魂虚影凝实如劣质胶质,互相撕扯吞噬,发出冻结灵魂的尖啸。冰冷的死气弥漫,湖岸凝结出闪烁幽光的黑霜。最骇人的是,这些“强化”的亡魂,正用扭曲的手臂扒拉湖岸,试图爬出!黑色的腐蚀性湖水“嗤嗤”作响,留下蜿蜒污迹和白烟。
“出来了!恶鬼要上岸了!”
山寨彻底崩溃。人们哭喊奔逃,互相践踏。黑色怨念细丝钻入七窍,放大恐惧。有人抢粮躲藏,有人叩首泣拜,疯癫如末日。
在这片极致的疯狂中,胖厨子王大口逆着人流,嘶吼着冲回被黑霜侵蚀的厨房,肩扛一条油亮硕大的陈年腊猪腿跑出来,对着爬行的亡魂哭喊挥舞:
“鬼爷爷!拿去!老子攒了三年的肉!拿了就走!别找我!我还没娶媳妇啊——!”
肥腻的猪腿在幽绿光线下晃动,荒诞凄凉到令人心碎。
西院内,赵无奢脸色煞白,门窗紧闭,焦躁转圈。“疯子!魔窟!”他低吼着,手死死按住怀中一个散发微弱同源波动的冰凉硬物。
地窖中,影七几乎压抑不住狂笑。手中黑色小幡幽光闪烁,疯狂吸纳负面能量,幡面血色符文亮起。“对!就是这样!成为我主降临的祭品吧!”他阴冷的目光锁死远处的认罪台。
密室窗口,萧烈看着地狱般的景象,听着绝望哭嚎,感受着姬凰方向那湮灭一切的能量波动,心如刀割,一拳将石壁砸出蛛网裂痕。
“不能再等了!我必须去她身边!哪怕一起死!”
“不可!”静安师太厉喝,佛光护体,汗如雨下,“你此刻闯入,如同油泼火!两力对撞,足以将整个山寨夷为平地!你是要所有人陪葬吗?!”
萧烈巨震,僵在原地。他不怕死,但不能拉着所有人陪葬!无力感如同冰水,淹没了他。他缓缓跪倒在地,双手插入头发,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就在这绝望的顶点——
他腰间那枚出现裂痕、一直温热的玉佩,突然传来刺骨的冰寒!
不是环境降温的冷,是直接侵入骨髓、冻结灵魂的冷!
萧烈下意识握住玉佩。就在指尖触碰的刹那——
轰!
一股尖锐的、完全不属于他的“感知洪流”,顺着那冰寒,毫无征兆地、粗暴地撞进他的灵台!
他“尝”到了——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铁锈味,但在这令人崩溃的腥气深处,竟顽强地夹杂着一缕清冽孤高的、仿佛来自世界尽头的雪松冷香。
他“听”到了——亿万亡魂重叠的、永无止境的哀嚎与诅咒,但在那毁灭性的噪音底部,却有一缕微弱得如同雏鸟哀鸣、颤抖却不肯断绝的哭泣,在反复呢喃着两个字:“救我……”
他“感”到了——两种截然不同、却同样可怕的“冷”。
一种,是业火焚烧殆尽、万物归墟、一切意义都消失后的“虚无之冷”。空,什么都没有,连绝望都没有。
另一种,则是遥远记忆画面中那片雪山翎羽所代表的、亘古寂静、绝对纯净、庇护一切却也孤绝于世的“永恒之冷”。在那冰冷中,没有痛苦,但也没有温度,没有……“活着”的痕迹。
这匪夷所思的共感只持续了短短一刹那,却让萧烈如遭万钧雷击,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他猛地松开玉佩,大口喘气,冷汗瞬间浸透重衣,眼中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绝壁逢生般的骇人光芒!
他懂了!
他全都懂了!
她不仅仅是在被业火焚烧,她更是在被两种可怕的“冰冷”从两个方向疯狂撕扯——一边是坠入虚无,化为乌有;另一边则是融入永恒的孤寂,成为那座完美雪山的一部分,代价是失去所有属于“姬凰”的温度与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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