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前引:仓库之门既开,真相却如雾里看花。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姬凰深知,在这数字迷宫中,唯有一颗澄明之心,方能照见真实。
四海商行甲字仓库前,气氛凝重如铁。
沉重的包铁木门被兵士合力推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扬起一片陈年积尘。库内昏暗阴冷,只有高窗透入的几缕光线,在尘埃中划出朦胧的光柱,照出堆积如山的麻袋。空气中弥漫着陈米特有的霉味与新墨的刺鼻气味,形成一种令人不安的混合。
柳娘子率先踏入,指尖轻轻拂过麻袋上永业三年江南新米的鲜红墨迹,眉头微蹙:封存完好,标印清晰,入库日期、批次、编号一应俱全。若单看这些表面功夫,任谁都会以为仓廪署账目严谨,分毫不差。
林枫持刀利落地挑开一袋封口,白米如瀑布般倾泻而出,在昏暗光线下泛着正常的珍珠色泽。粮食看起来没有问题?
正因为看起来没有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姬凰缓步走入,玄色衣摆扫过地面积尘,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若真是清廉守法,何须动用死士灭口?又何须连夜转移账册?这满目的太平景象,反倒像是精心布置的迷阵。
她敏锐的目光扫过库房角落几个新砌的砖台,上面整齐码放着数十个樟木账箱,箱体上的铜锁在昏暗光线下闪着冷光。柳娘子,重点查验这些账册,特别是近三年的漕运记录。
第一幕:账海迷踪
临时辟出的账房内,十二盏油灯将房间照得亮如白昼。算盘珠碰撞的噼啪声密集如雨,间或夹杂着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柳娘子与三名精通算术的属官已连续查验两个时辰,额角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国师,账面平整得令人心惊。入库、出库、损耗、存余,所有数目都能严丝合缝地对上,连毫厘之差都无。这简直...简直不像人做的账。
她推过一本厚厚的总账,指尖点在一处朱笔勾画的条目:尤其这一笔,永业三年秋,江南水患,朝廷紧急拨付十万石赈灾粮,特旨命四海商行承运。账面显示,所有粮秣均已如数送达灾区,分毫不差。
林枫忍不住握紧刀柄:难道我们真的查错了方向?
一直抱剑倚在门边的玄煞忽然开口,声音在算盘声中格外清晰:太干净了。他抬眼看向满桌账册,就像被业火焚烧过的战场,连一丝残魂都不剩。
姬凰颔首,拿起一本账册在灯下细细端详:是啊,流水无常,世事更无常。这账目却干净得如同涅盘境,不起一丝波澜。她将账册轻轻一嗅,眼中闪过锐光,墨色尚新,带着松烟墨特有的清气,纸页边缘却做旧得发黄发脆。好一手偷梁换柱,可惜...火候还差了几分。
正在众人凝神沉思之际,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那、那个...下官有个想法,或许可以查查的明细?
众人回头,见一个身着洗得发白的浅青儒衫的年轻人站在门口,约莫二十出头,面容清秀却带着营养不良的苍白,双手紧张地攥着衣角。他是柳娘子从户部借调来的算学博士,名叫赵书平,以精通数术却性格腼腆着称。
林枫皱眉:船费怎么了?账上不是明明白白写着,所有漕运皆按官价结算?
赵书平缩了缩脖子,却在姬凰鼓励的目光下鼓起勇气:下官...下官昨日整理旧档,发现同年其他商行承运漕粮的费用,都比四海高出整整三成。当时只觉得四海商行经营有道,俭省开支,如今想来...
姬凰眼中精光一闪:说下去。
若是他们虚报船费,再用这笔多报的银钱去市面上购买新粮填补亏空,这一进一出,账面自然平整如镜!而多出的银子...赵书平越说越激动,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原本腼腆的眼神也变得明亮起来。
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流入了私囊!柳娘子猛地站起,账册被她衣袖带起的气流翻得哗哗作响,快!重新核算所有漕运条目,特别关注运费与市价的差异!
第二幕:慧眼初显
就在账房内气氛热烈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让我进去!我有周明远留下的重要物证要面呈国师!一个清冽坚定的女声穿透嘈杂。
姬凰示意放行。只见一名素衣女子快步走入,虽荆钗布裙,却难掩眉宇间的书卷清气。她怀中紧抱着一个蓝布包裹,目光澄澈如秋水,正是周明远之妹周清韵。
民女周清韵,拜见国师。她盈盈下拜,举止从容不迫,家兄遇害前夜,曾夤夜将此物交予民女,再三叮嘱,若他遭遇不测,便立即将其沉入后院古井。但民女思前想后...想为家兄求一个明白,为这世道求一个公道!
她小心翼翼地解开包裹,里面是几本边缘磨损的私账,以及一叠用丝线仔细捆扎的往来书信。
姬凰接过,只翻看几页,眼神便骤然锐利如刀。好一个阴阳合账她将私账与官账并置案上,诸位请看:官账记船费一万两,私账实付七千,三千两差价流入特别账户。官账记陈粮入库,私账实为新粮,差价再入私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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