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来看过,检查了刘芒的筋骨,说幸好摔得不算太重,孩子骨头软,只是皮外伤,开了些活血散瘀的草药。
众人刚松了一口气,谁知到了夜里,刘芒便开始发起高烧,小脸烧得通红,呼吸急促,不时惊厥。
吴氏和刘备彻夜不眠,轮流用温水为刘芒擦拭身体降温,喂他喝下郎中开的药。然而,刘芒的病情非但未见好转,反而愈发沉重。
两日下来,原本健康红润的小脸变得灰败,气息越来越微弱,到最后,竟几乎感觉不到呼吸的起伏了。
郎中再次被请来,把脉之后,只是摇头叹息,表示已无力回天。
“芒儿!是兄长对不起你!是兄长的错!”刘备跪在弟弟小小的身体前,痛哭流涕,用拳头狠狠捶打着自己的胸膛,无尽的悔恨与自责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
他想起了父亲临终前殷切的目光,想起了自己“定护芒儿周全”的誓言,如今却因自己一时疏忽,竟要害死弟弟!他觉得自己是家族的罪人。
吴氏看着濒死的幼子,再看看痛不欲生的长子,心如刀割。
她强忍着巨大的悲痛,流着泪责备刘备:“备儿!你……你让为娘说你什么好!你父亲将芒儿托付于你,你怎能如此大意!你若看顾不好,为何不叫为娘来!”
但责备的话语出口,看到长子那副恨不得以死谢罪的痛苦模样,她终究不忍再深责,只剩下母子二人相对垂泪的悲凉。
闻讯赶来的刘子敬和刘元起,看到这般情景,也是连连叹息,心中悲痛不已。刘元起性情刚烈,本想斥责刘备几句,但被刘子敬以眼神制止。
刘子敬深知,此刻任何言语都无法减轻刘备内心的煎熬,只能拍着他的肩膀,沉痛道:“天意如此,备儿,你……唉,节哀吧,好好照顾你母亲。”
连最重兄弟情义、原本可能会严厉管教他的叔父都只是叹息而未加斥责,这更让刘备感到无地自容,自责的浪潮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觉得周围所有人的沉默和宽容,都比狠狠的打骂更让他痛苦。
屋内一片死寂,只剩下吴氏低低的啜泣声。众人都以为,这个出生不久便多灾多难的小生命,就要这样悄然逝去了。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悲痛与绝望中,躺在床榻上已然没了声息、身体渐渐冰凉的小刘芒,那小小的胸膛,忽然极其微弱地起伏了一下。紧接着,又是一下。
“动……动了!”一直死死盯着弟弟的刘备最先发现这细微的变化,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颤抖着声音惊呼。
吴氏和两位叔父连忙凑近查看。果然,刘芒那原本灰败的小脸上,似乎恢复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色,微弱的呼吸虽然断断续续,但确实重新开始了!
“快!郎中!再去请郎中!”刘元起激动地大喊。
众人手忙脚乱,重新燃起希望。经过郎中再次施救和几日的精心照料,小刘芒竟然奇迹般地挺了过来,高烧渐渐退去,虽然依旧虚弱,但生命体征逐渐平稳。
几天后,刘芒彻底清醒过来。他茫然地“看着”眼前模糊的一切,感受着这具婴儿身体的无力,脑海中一片混乱。
他记得自己叫刘芒,是个现代社会的货车司机,无亲无故,在一次出车时,为了躲避一个突然窜到马路上的小孩,猛打方向盘,结果连人带车冲下了山崖……剧烈的疼痛之后,便是无边的黑暗。
再醒来,就成了一个婴儿?耳边是陌生的、带着古韵的焦急呼唤,眼前是模糊的人影,还有一个看起来像是半大孩子、却满脸关切和愧疚的少年……
巨大的信息冲击让他一时无法思考,但求生的本能和既来之则安之的性格,让他很快接受了这个匪夷所思的现实。
反正现代的自己也是孤家寡人,了无牵挂,如今阴差阳错有了重活一次的机会,还有了看似疼爱他的“母亲”和“兄长”,虽然环境陌生,但总好过彻底消失。
于是,穿越而来的刘芒,开始努力适应这个婴儿的身体和这个陌生的世界。
他收敛起成年人的心绪,学着像一个真正的婴儿那样,吃了睡,睡了吃,偶尔发出咿呀之声回应着“母亲”和“兄长”的关爱。
他从周围的对话和零碎的信息中,慢慢拼凑着这个家庭的情况,知道了“母亲”吴氏,知道了那个对自己极好、却总带着一丝愧疚的少年“兄长”叫刘备,也隐约感觉到,这个家,似乎并不富裕。
没有人知道,这场几乎夺去性命的风波之后,婴孩刘芒的体内,已经悄然换上了一个来自千年之后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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