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了两位叔父一家,回到那骤然显得空荡了许多的家中,压抑了许久的刘芒终于忍不住,拽着刘备的衣袖,仰着小脸,满是困惑和不解地问道:
“大哥,事情……真的有那么严重吗?非得让大伯和三叔他们背井离乡?那田畴若真那么记仇,我们留在这里,难道就不会被牵连吗?为什么我们不一起走呢?”
吴氏此刻也从离别的悲伤中稍稍缓过神来,闻言也看向大儿子,眼中带着同样的疑问。是啊,既然田家势大难敌,为何独独留下他们母子三人?
难道就不怕田家秋后算账?
刘备看着母亲和幼弟担忧的眼神,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与沉重。他拉着母亲坐下,又将刘芒揽到身边,压低声音道:
“娘,芒弟,事到如今,有些话,我也不瞒你们了。其实……两位叔父之前,并未与我们说实话。此事,远比我们想象的更为棘手。”
在刘备低沉而清晰的叙述中,事情的真相终于浮出水面。
原来,公孙瓒并非完全没有去尝试调停。他仗着自己辽西公孙家的背景,确实去见了田畴。
但回来时,他的脸色非常难看。
他告诉刘备,此事几乎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原因在于刘子敬和刘元起最初的举动,彻底触怒了田畴,触碰了对方绝不可能退让的底线。
那与刘世诚有私情的寡妇,她实际上是田畴私下包养的外室,且当时已然怀有身孕。
而关键中的关键在于——田畴本人,因早年一次战事受伤,已然失去了生育能力!
刘子敬、刘元起,在得知那外室怀孕后,刘世诚言之凿凿说孩子一定是他的,因为他从那外室口中得知田畴是绝嗣之人。
他们或许以为田畴只是个普通的田氏旁系子弟,竟然不是去登门赔罪,而是直接上门要人!言辞之间,就是想保全那未出世的孩子。
期间,刘子敬或刘元起更是口不择言,直接点破了田畴“绝嗣”这件极为隐私和伤痛的旧事!
这对于田畴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不仅是妻妾被辱,更是将他最难以启齿的伤痛公之于众!这已经超出了寻常冲突的范畴,而是赤裸裸的羞辱和挑衅!
田畴当场暴怒,这才悍然下令,将刘子敬和刘元起打成重伤,并放话绝不会让刘家好过。
“你们说,这般情形,让公孙师兄如何去调停?”刘备苦笑道。
刘芒听得目瞪口呆,心中恍然大悟。
怪不得!
怪不得叔父当初叙述时语焉不详,只强调田家嚣张跋扈;怪不得他们后来走得那么坚决,甚至有些仓皇,连产业都急着变现;怪不得大哥刘备当时沉默不语,没有极力劝阻……原来根子在这里!
两位叔父最初的行为,确实……太不理智,甚至可以说是愚蠢了!
这完全是把田畴往死里得罪,没有任何和解的可能!
吴氏也听得脸色发白,喃喃道:“这……这……子敬和元起他们……怎会如此糊涂啊!”
刘备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公孙师兄尽力周旋,最终田畴也算是给了公孙家几分薄面,答应此事只追究大伯和三叔两支,祸不及我等。”
“所以我特意请来公孙师兄,让公孙师兄提出两位叔父远离避祸的建议,否则……我该如何开口?”
刘芒心中复杂难言。这件事,孰是孰非已然难以简单评判。两位叔父爱子心切或许有之,但行事鲁莽、低估对手也是事实。
而田畴的反应,虽然狠辣,却也在情理之中。
这乱世将临的阴影下,人性的复杂和命运的无奈,让他这个拥有现代灵魂的人,也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所以,芒弟,”刘备摸了摸幼弟的脑袋,语气严肃,“此事就此揭过,日后在外切莫再提,尤其不可提及田畴绝嗣之事,以免引来杀身之祸。我们如今,唯有谨言慎行,努力过好自己的日子。”
刘芒重重地点了点头。他明白,有些秘密,必须烂在肚子里。
两位叔父的离去,在偌大的涿县城中并未掀起多少波澜,就像一粒石子投入深潭,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
吴氏依旧操持着家务,偶尔做些织席贩履的小生意;刘备则更加忙碌地经营着他的“事业”,与张家、与各路豪侠商贾的往来愈发密切;刘芒则继续着他“半大孩子”的生活,在母亲的呵护和兄长的羽翼下,看似无忧无虑。
“刘芒!刘芒!快给俺滚出来!再磨蹭俺进去揪你了!”
天刚蒙蒙亮,张飞那如同闷雷般的大嗓门就在刘家小院外炸响。
如今是东汉光和四年(公元181年),张飞虚岁已十六,身形早已长开,骨骼粗壮,肌肉虬结,身高直奔一米八几,站在那里就如同一座黑铁塔,威势十足。
而刘芒也已九岁,虽比同龄孩子略显机灵结实,但在张飞面前,依旧是个不折不扣的“小豆丁”。
自打刘备与张扈的合作日益紧密,刘芒和张飞这两个年纪相差七岁的“小辈”,自然而然地就玩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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