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将孔融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已然明了七八分。
什么众人推举,事急从权?只怕是芒弟趁焦和新丧,以某种手段,强行掌控了局势!
他心中剧震,既为弟弟的胆大妄为感到心惊,又为眼前这既成事实感到棘手。他看着那“刺史府”的牌匾,再看向一脸“诚恳无奈”的四弟,一股巨大的压力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
但这局面,或许……也并非全是坏事。
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在他心中闪过。乱世已至,空有仁义之名而无立足之地,终是镜花水月。青州若真能控制在手……
刘备深吸一口气,没有立刻点破,而是上前扶住身形微晃的孔融,温言安抚道:“文举兄,节哀顺变。焦使君仙逝,确乃青州不幸。眼下局势纷乱,芒弟年少,若真得州中同仁信赖,暂维局面,也是权宜之计。待局势稍定,朝廷必有安排。我等还需以大局为重。”
他这话,既安抚了孔融,也默认了刘芒暂时“主持”局面的现状,给了双方一个台阶下。
孔融闻言,脸色变幻,最终化作一声长叹,颓然点头。他何尝不知这是刘备在给彼此留体面?形势比人强,此刻翻脸,徒增祸端。
一行人各怀心思,步入“刺史府”。府内陈设已大变,更显肃穆威严。刘芒殷勤地将刘备引至议事厅主位,自己则恭敬地立于下首。
随即,他下令召集目前齐聚营陵的、来自青州各郡的主要人物——不仅有北海、城阳的世家官吏,更有被刘芒以“共商大计”为名,“请”到北海的乐安太守诸葛玄、齐国相徐逸、济南相徐治等封疆大吏!
这几位太守(国相)面色复杂,或无奈,或审慎,但无一例外,都默认了此刻身处北海的事实,可见刘芒对青州全局的控制力已非同小可。
众人很快齐聚一堂,济济一堂,却鸦雀无声,气氛凝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主位的刘备身上。
刘芒环视众人,开门见山,语气干脆利落:“诸位!今日召集大家,只为宣告一事:我大哥,东莱太守刘玄德公,已从酸枣讨董前线凯旋归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众人,继续道:“此前,因焦使君不幸亡故,青州无主,局势危殆,承蒙诸位不弃,推举小子暂时代为维持,稳定局面。如今,我大哥既已归来,名正言顺,德才足以服众!小子才疏学浅,使命已毕,自当功成身退,一切权柄,即刻奉还大哥执掌!”
说罢,他竟真的从怀中取出一方用锦缎包裹的印信,正是青州刺史的印绶,双手捧着,郑重其事地呈到刘备面前!
这一举动,让端坐主位的刘备心头巨震!他虽猜到芒弟可能掌控了部分局面,但万万没想到,芒弟不仅控制了北海、城阳,竟连乐安、齐国、济南三郡的太守(国相)都已“请”至麾下,直接将整个青州的统治核心和象征印信交了出来!
这已不是一郡之地,这是整整一个青州!
饶是刘备心有准备,此刻也觉得如梦似幻,荒谬至极,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堂下众人见状,反应各异。北海、城阳的旧臣早已被刘芒“说服”,率先起身拜倒:“恭迎玄德公归来!吾等愿奉玄德公为主,听从号令!”
乐安太守诸葛玄、齐国相徐逸、济南相徐治等人面面相觑,他们被“请”来北海,本就身不由己,眼见刘芒态度坚决,刘备名声在外,加之郡内兵力多被新四军渗透或监控,深知大势已去,犹豫片刻后,也只得相继躬身表示:“愿听玄德公调遣。”
一旁的孔融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已是翻江倒海,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窘迫和恍然!
乐安、齐、济南三郡太守竟皆在此?!
这意味着刘芒掌控的远非一郡之地,而是几乎整个青州!
此刻,他再回想起数月前在酸枣收到的那封由孙邵、祢衡联名、声称刘芒“助剿”北海、“暂稳”局势的信件,当时自己还为此对刘备感激涕零……
如今看来,那封信字字句句皆是粉饰!
哪里是什么“助剿”,分明是彻头彻尾的“巧取”!哪里是什么“暂代”,这分明是鸠占鹊巢,如今更是要连锅端走!
自己当时竟还天真地以为刘氏兄弟高义,亲自向刘备道谢……想到此处,孔融脸上阵阵发热,羞愤、被骗的懊恼以及看清现实后的无力感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无地自容。
震惊与羞愤过后,一股冰冷的清醒袭上心头。
他看着主位上那位面色沉静、却隐隐已有雄主之姿的刘备,再回想酸枣诸侯的勾心斗角、朝廷的名存实亡,一个念头逐渐清晰且残酷:
乱世已至,纲常崩坏。青州若想在这乱世中存续,或许……真的需要一位像刘玄德这样既有仁德之名,又有强兵在手的雄主来主持大局。
抵抗已是徒劳,只会带来不必要的动荡和牺牲。与其如此,不如……
想通此节,孔融压下心中的万般复杂情绪,竟主动站起身,对刘备拱手,语气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涩然,却又努力保持诚恳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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