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陆清然的声音有些发干,“是不是在内务府当差?管库房或者账目的?”
“泥鳅”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您……您怎么知道?”
猜对了。
陆清然站起身,背对着“泥鳅”,深吸了一口气。
内务府。
皇宫里最庞杂、最油水丰厚、也最不引人注意的衙门。掌管着宫中的衣食住行,所有物资的采买、入库、分发,都要经过内务府。那里的人员构成复杂,有宦官,有女官,也有从宫外招募的文书、账房。
如果“蛛网”要在宫里安插眼线,内务府无疑是最佳选择——信息灵通,人员流动大,不容易引起怀疑。
而一个虎口有疤、惯用左手的宦官,很可能就是“东方使”。
或者,至少是东方使的替身、联络人。
“他叫什么名字?”陆清然问。
“不……不知道……”“泥鳅”摇头,“鹞子爷只叫他‘东方先生’……从没提过真名……”
陆清然没有再问。
她走出囚室,对狱卒交代了几句,让他继续看好“泥鳅”,然后快步离开了诏狱。
外面天色依旧漆黑,但东方已经泛起一丝极澹的鱼肚白。
快天亮了。
陆清然没有回府,而是直接去了法证司。衙门里静悄悄的,只有值夜的书吏在打盹。她走进自己的书房,点亮蜡烛,铺开纸笔,开始梳理。
东方使:内务府宦官,瘦削,声音阴柔,左撇子,右手虎口有疤。
“鹞子”的上线,负责京城及周边。
与西北的“北方使”可能有协作——因为“鹞子”手里有“北”字铜牌。
而西北,三岔口,“雀巢”,父亲在那里。
萧烬也在往那里去。
陆清然放下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她需要更多信息。关于内务府那个宦官的信息,关于“东方使”在宫中的活动轨迹,关于他经手过的所有账目、物资……
但这些东西,她一个法证司司正,查起来名不正言不顺。需要更高层的授权,或者……更隐秘的途径。
她想起曹德安。
那个老宦官,知道得一定比她多。但他不肯说,至少不肯全说。
为什么?
是因为牵扯太大?还是因为……连曹德安自己,也在被监视?
陆清然忽然感到一阵寒意。
如果“蛛网”的触手真的已经伸到了皇帝身边,那么曹德安作为秉笔太监,皇帝最信任的内侍之一,不可能毫无察觉。他选择沉默,也许不是因为不知道,而是因为不能说。
说了,就可能像高福安一样,“被自杀”。
说了,就可能打草惊蛇,让真正的“主人”藏得更深。
陆清然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脑海中,无数线索像乱麻一样缠绕:火浣布、雪踏鞋印、三岔口、雀巢、丙字房、砚师、东方使、虎口疤、左撇子……
等等。
左撇子。
她猛地睁开眼,坐直身体。
在“鹞子”的账册里,有一条记录,她当时没在意,现在却突然有了新的含义:
“丙寅年十一月十五,东方使传讯:宫中旧物清理,兰台殿残册三百卷,需‘匠人’修复。已安排‘灰衣人’接应。”
丙寅年十一月。
那是先帝驾崩前三个月。
宫中清理旧物,兰台殿的残卷需要修复——这听起来合情合理。但为什么是“东方使”传讯?一个内务府的宦官,怎么会插手兰台殿的事?
除非,那不是普通的清理。
而是销毁证据。
那些“残册”里,可能就有先帝的手札,有他不愿意被后人看到的记录。
而“需要修复”,可能只是个幌子。真实目的,是将这些残册运出宫,交给“匠人”处理——也许是修复,也许是伪造,也许是……彻底毁灭。
陆清然的手指微微发抖。
她父亲陆文渊,兰台殿司库,最擅长古籍修复。
如果当年那批“残册”真的需要修复,宫里第一个想到的,应该就是他。
但他没有接到这个任务。
因为他已经被流放了。
那么,是谁接了这个任务?
那些被“灰衣人”接走的“匠人”,又是谁?
他们现在在哪里?
还在“雀巢”里吗?
陆清然站起身,在书房里急促踱步。
她需要进宫,需要查内务府丙寅年十一月的档案,需要找到那个虎口有疤的宦官。
但现在宫门未开,而且没有正当理由,她一个外官,深夜要求进宫查档,必然引起怀疑。
只能等。
等天亮,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或者……等萧烬的消息。
陆清然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冰冷的夜风灌进来,吹得烛火剧烈摇晃。
她看向西北的方向。
千里之外,那个人,应该已经快到三岔口了吧?
他能找到“雀巢”吗?
他能救出父亲吗?
他能……活着回来吗?
陆清然攥紧了窗棂,指甲陷入木料中。
生平第一次,她感到了一种无力。
不是面对尸体时的冷静,不是分析证据时的理性,而是一种深深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无力。
真相就在眼前,却隔着一层又一层迷雾。
亲人可能就在某个地方受苦,她却只能在这里等待。
“萧烬……”她轻声说,声音飘散在夜风里,“你一定要……找到他。”
窗外,天色渐渐亮了。
新的一天,注定不会平静。
而风暴的中心,正在从京城,缓缓移向西北。
移向那个叫三岔口的地方。
移向那个藏着所有秘密的“雀巢”。
(第310章 完)
喜欢法医毒妃从下堂妃到首席法医请大家收藏:(m.38xs.com)法医毒妃从下堂妃到首席法医三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