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转过身,推开了屋门。
秋日的阳光涌进来,刺得他眯起了眼睛。
院子里站了更多的人,都是刑部的官兵,还有几个大理寺的差役。他们围成一个圈,刀出鞘,箭上弦,如临大敌。
高福安看着他们,忽然觉得有点可笑。
他一个老太监,手无缚鸡之力,值得这么兴师动众吗?
可他没笑出来。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穿着深蓝色官袍,站在院子中央的老人。
杨钰安。
内阁首辅,三朝元老,皇帝最信任的老臣。
此刻,这位须发皆白的老臣正看着他,眼神复杂,有愤怒,有痛心,还有……一丝怜悯。
高福安停下脚步,站在台阶上,与杨钰安对视。
风从两人之间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
良久,杨钰安缓缓开口:“高福安,你可知罪?”
声音很沉,很稳,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
高福安笑了。
“罪?”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杨阁老,在宫里,什么是罪?什么是功?帮主子办事,是功。替主子背锅,是罪。奴才我,不过是条狗,主子让咬谁就咬谁,让背什么锅就背什么锅。您说,我有罪吗?”
杨钰安的脸色沉了下去。
“弑君、谋逆、结党营私、贪赃枉法……这些,还不够定你的罪吗?”
“弑君?”高福安歪了歪头,像一个天真好奇的孩子,“我弑的是哪个君?先帝?还是当今陛下?杨阁老,这话可不能乱说,要讲证据的。”
“证据就在你怀里。”杨钰安的目光落在他鼓鼓囊囊的胸口,“那些铜钱,那些密信,还有密室里的账册——你以为,陆司正什么都没留下吗?”
高福安的笑容僵住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
是啊。
陆清然来过了。
她搜查了密室,发现了那些账册,发现了那些密信。她肯定抄录了副本,带走了最重要的部分。所以杨钰安才来得这么快,这么准。
可他怀里这些铜钱呢?
这些“蛛网”的信物,这些他十一年来的“功勋”……
高福安的手缓缓抬起,伸进怀里,摸出一把铜钱。
在阳光下,铜钱闪着黄澄澄的光,背面的莲花刻痕清晰可见。
他摊开手,让所有人都能看到。
“杨阁老,您说的是这些吗?”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平静,“这些,不过是奴才攒的私房钱。宫里太监攒点钱,不犯法吧?”
杨钰安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高福安还能如此镇定,还能如此狡辩。
“私房钱?”杨钰安的声音冷了下来,“那密室里的账册呢?那些贿赂记录呢?那些与各地官员往来的密信呢?这些,也是私房钱吗?”
高福安沉默了。
他低下头,看着手里的铜钱,一枚一枚地数着。
一、二、三、四……
数到第十七枚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杨阁老。”他抬起头,脸上又露出了那种古怪的笑容,“您知道吗,在宫里,知道得太多,不是好事。活得太久,也不是好事。奴才我,今年五十三了,在宫里待了三十八年。见过的死人,比活人还多。”
他把手里的铜钱,一枚一枚地扔在地上。
“叮、叮、叮……”
铜钱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滚动着,最后停下来,莲花面朝上。
像是在嘲笑着什么。
“我累了。”高福安轻声说,“不想再当狗了。”
说完,他忽然转身,冲回了屋子。
“拦住他!”杨钰安厉声喝道。
士兵们立刻冲上去。
可高福安的动作更快。
他冲到床边,弯腰,从床底下摸出一个小瓷瓶——那是他早就准备好的,藏在最隐蔽的地方。
瓷瓶很普通,白色,没有任何标记。
他拔开瓶塞,仰头,将瓶里的东西一口灌了下去。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点犹豫。
等士兵们冲进屋子时,他已经扔掉了瓷瓶,坐回了床上,背靠着墙,闭上了眼睛。
嘴角,有一丝黑血慢慢渗出来。
杨钰安冲进屋子,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高福安坐在那里,脸色迅速变得青紫,呼吸急促,身体开始抽搐。可他的表情却很平静,甚至……有种解脱的轻松。
“你……”杨钰安冲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解药!解药在哪里!”
高福安睁开眼睛,看着杨钰安,笑了。
他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很轻,轻到只有杨钰安能听见:
“没……没有解药。这是‘蛛网’特制的毒……见血封喉……杨阁老……您来晚了……”
“告诉我!”杨钰安压低声音,急道,“‘主人’是谁?端贵妃是不是‘主人’?那些证据在哪里?”
高福安的眼睛已经开始涣散。
他努力聚焦,看着杨钰安,嘴唇又动了动:
“证据……在……铜盒里……钥匙……是林修远……只有林家血脉……能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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