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工坊,能为同一个人服务十一年,却从未泄露过半点风声?
什么样的工匠,能做出这么精细、这么特殊的火漆?
陆清然放下最后一枚火漆,看向那些信封。
洒金笺,宫中专供,只有皇帝、皇后、贵妃和少数高位嫔妃才能使用。但这种纸也不是完全无法流出——每年宫里都会处理一批“次品”,有些会赏给大臣,有些会流入市场。
她拿起一个信封,对着灯光细看。
纸的质地、厚度、纹理,都没问题。洒金的分布也很自然,不是后来添上去的。信封的折叠方式,是标准的宫廷样式——先对折,再折角,最后用浆糊封口。
但浆糊……
陆清然用小刀轻轻刮下一点封口处的浆糊,放在鼻尖。
没有味道。
普通的浆糊会有面粉的酸味,或者糯米粉的甜味。但这个没有,只有一股极淡的、类似树胶的气味。
她又刮下一点,撒进清水里。
浆糊没有立刻溶解,而是慢慢化开,水变成淡黄色。
树胶。
而且是特定的树种——只有南方某些地方才产的“龙脑胶”,产量极少,价比黄金,通常只用于宫廷字画的装裱。
“大人,《百草经》拿来了。”
赵四抱着两本厚厚的大书和一个小木箱走进来。
陆清然接过书,迅速翻到记载香料和药材的部分。
她一边翻,一边对照火柴的香味。
甘草——甜味对得上,但没有清凉感。
薄荷——清凉感对得上,但没有苦味。
黄连——苦味对得上,但没有甜味和清凉感。
都不是。
她继续翻。
当归、川芎、白芍、熟地……
忽然,她的手停在了一页。
那一页记载的是一种叫“冰片”的药材。
“冰片,又名龙脑香,产自南方深山老林。色白如冰,质轻气香,味辛、苦,性凉。可入药,可制香,可……”
后面还有一行小字:“宫廷御用香料,多用于熏香、印泥。与龙脑胶同源而异制。”
冰片。
辛、苦、凉。
香味特殊,产量稀少,宫廷御用。
全都对上了。
陆清然猛地抬起头。
火漆里的香味,来自冰片。封口的浆糊,来自龙脑胶。这两种东西,都产自南方,都产量稀少,都只供宫廷。
而“蛛网”的东南分舵主,代号“锦鲤”,驻福州——正是南方。
“蛛网”的西南分舵主,代号“山鬼”,驻昆明——也是南方。
她之前想错了。
“主人”不一定在深宫。
“主人”可能在南方的某个地方,掌控着“蛛网”的整个网络。而宫里的端贵妃、高福安,还有那个秦嬷嬷,可能只是“主人”在宫中的棋子。
可如果“主人”在南方,又怎么能对宫中的事情了如指掌?怎么能让端贵妃言听计从?
除非……
陆清然想起高福安临死前说的话。
“能藏在深宫十几年……能掌控整个‘蛛网’……能让端妃言听计从的人……”
深宫十几年。
端贵妃入宫十二年。
如果“主人”在端贵妃入宫前就已经在宫里,那就说得通了——ta在端贵妃入宫前就已经掌控了“蛛网”,端贵妃入宫后,ta将端贵妃收为棋子,通过她影响皇帝,甚至毒害皇帝。
可这个人是谁?
一个能在深宫藏十几年,能自由出入各宫,能接触到安神香,能拿到冰片和龙脑胶的人……
陆清然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她放下书,快步走到墙边的柜子前,拉开最下面的抽屉。
抽屉里,整整齐齐地放着这几个月来她办过的所有案子的卷宗。她快速翻找,找到了一本蓝皮册子——那是“青楼焦尸案”的卷宗。
她翻开册子,找到验尸记录那一页。
“死者,女,年约二十五,身份疑为前朝宫女。尸体焚毁严重,但在左臂内侧,发现一处旧疤——长约两寸,呈柳叶形,疑似……宫中嬷嬷惩戒所用‘戒尺’留下的伤痕。”
戒尺。
嬷嬷。
陆清然的手指停在那一行字上。
宫中会用戒尺惩戒宫女的,只有掌事嬷嬷。而每个宫的掌事嬷嬷,都有自己独特的“风格”——有的喜欢打手心,有的喜欢打后背,有的喜欢打手臂内侧。
柳叶形的疤痕,说明戒尺的边缘不是平的,而是有弧度。
这样的戒尺,不多见。
她继续往后翻。
在卷宗的最后一页,附着一张现场发现的物证清单。清单的第三项,写着:
“焦尸身下,发现半枚铜钱。铜钱正面为‘大昱通宝’,背面……疑似有刻痕,但因焚毁严重,无法辨认。”
铜钱。
又是铜钱。
陆清然合上册子,走回桌前。
她看着那些火柴,那些信封,那个铜盒。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同一个方向。
可她还需要更多的证据。
“赵四。”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