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她伸出了手。不是之前搀扶时的客气，而是一种郑重的、平等的姿态。手掌宽大，指节有力，掌心有常年握刀剑留下的厚茧。
“无论你当初为何卷入，无论你现在是否后悔，”他看着她，目光如深潭，要将她吸进去，“从此刻起，你我不再只是临时的盟友，不再只是王爷与臣属。”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重重地落在渐渐亮起的晨光里：
“你是本王唯一的……命运共犯。”
命运共犯。
不是同僚，不是伙伴，甚至不是恋人。
是“共犯”。共同犯下“窥探皇家绝密”、“颠覆既有认知”、“挑战幕后黑手”之“罪”的两个人。他们的命运，因一个秘密，一场检验，一份报告，被牢牢地、甚至残酷地捆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从此以后，他的敌人就是她的敌人，她的危险就是他的危险。他们必须绝对信任，也必须绝对依赖彼此。因为任何一方的背叛、退缩或死亡，都可能将另一方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陆清然的心，像是被这句话狠狠撞了一下。
她看着萧烬伸出的手，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错辩的决绝与托付。她明白这个词的分量。这不是浪漫的誓言，这是血淋淋的现实，是身处权力与阴谋旋涡中心，两个孤独者所能缔结的最牢固、也最危险的关系。
她没有立刻去握。
而是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问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如果有一天，形势所迫，需要我在朝堂之上，面对所有人的质疑，甚至攻击，去解释这份报告，去为‘弑君’的结论作证，王爷会站在我这边吗？”
“不会。”萧烬的回答干脆得让她微微一怔。
但紧接着，他说：“本王会站在你前面。”
陆清然愣住了。
“所有质疑，本王先接。所有攻击，本王先挡。”萧烬的声音斩钉截铁，“你是‘命运共犯’，不是挡箭的盾牌。你的责任是找出真相，锻造利剑。而挥剑杀人、挡开来箭，是本王的事。”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承诺如山：
“只要本王还有一口气在，就轮不到你独自面对那些魑魅魍魉。”
晨风在这一刻似乎静止了。
陆清然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是尊贵的亲王，是手握重兵的统帅，此刻却对她许下如此近乎“守护”的诺言。不是基于感情，而是基于利益，基于他们已被捆绑的“共犯”命运。但这反而让这诺言，显得更加真实，更加沉重。
她不再犹豫。
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很暖，掌心干燥而稳定，将她的微凉完全包裹。那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好。”她只说了这一个字。
萧烬紧握着她的手，用力晃了晃，然后缓缓松开。但那种被联结、被绑定的感觉，却已深深烙印在彼此的触碰中。
天边，第一缕真正的晨曦刺破了云层，金红色的光芒瞬间泼洒开来，照亮了庭院，也照亮了他们身上。
王虎快步走来，抱拳低声道：“王爷，陆司正，一切准备就绪，可以启程了。”
萧烬最后看了一眼这座承载了三天惊心动魄的别院，对陆清然道：“走吧，共犯。京城，该回去看看了。”
陆清然点了点头，跟在他身侧。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廊下，走向停在院门外的马车。
晨曦将他们并肩而行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仿佛预示了他们再也无法分割的前路。
马车驶离别院，碾过铺满晨霜的石板路，向着那座巍峨又险恶的皇城，疾驰而去。
属于“命运共犯”的征途，才刚刚开始。
（第340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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