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着那几幅画,呼吸再次粗重起来,眼中血丝更密。他仿佛能透过这些稚嫩的笔触,看到当年那个惊恐无助的孩子,看到那口吞噬了罪恶也吞噬了证人的深井,看到柳弘那张看似恭敬实则毒如蛇蝎的脸!
“然而,仅有道童指证,或可被诟病为孤证,或云其神智不清、受人指使。”陆清然话锋一转,拿出了第三样证物——几份陈旧的、盖着宫印和内务府关防的公文副本。“故,微臣查阅了显德二十三年至二十四年内务府与宗人府的部分存档记录。此处,显德二十三年秋,贵妃(即太后)上表,言‘闻终南山有道人玄诚,精擅丹鼎,有延年之方’,恳请先帝准其入宫一试。先帝初不准。同年底,国舅柳弘多次于御前及通过其他宗亲进言,力荐玄诚,言其‘道法高深,所炼金丹曾助某藩王祛病延寿’。显德二十四年春,先帝方勉强应允,准玄诚以‘方外供奉’之名入‘丹华阁’,但明令‘所炼之物,需经太医院查验,方可进御’。”
她将这几份泛黄的公文书页,与清风的画并排放在一起。“时间线,完全吻合。清风画中柳弘引荐玄诚入宫,正对应存档中柳弘兄妹多次力荐的记录!而先帝要求太医院查验的旨意,显然未被严格执行,或者说,太医院中,早有柳弘安插之人!”
她顿了顿,拿出了乙匣中最后一份关键书证——一本用特殊暗语书写、但已被陆清然和顾临风联手破译的账册。“此乃从已故柳府大管家密室中搜出的暗账。其中用暗语记载了大量资金往来,有数笔巨额支出,标注接收方为‘终南鹤影’(玄诚代号),用途为‘购置金石菁华’、‘丹室修缮’、‘上下打点’。其中‘金石菁华’的采购频率与数量,与玄诚记名册中毒物添加记录、以及清风画中暗示的添加行为,再次形成交叉印证!”
物证(土壤残渣)、书证(宫廷存档、暗账)、人证(清风图画)、以及最核心的科学检验结论(遗发毒理分析)……所有的线索,如同散落各处的珍珠,此刻被陆清然用严谨到冷酷的逻辑,一一拾起,擦拭干净,然后用一根名为“因果关系”和“时间关联”的金线,完美地串联了起来!
她站在这些证据面前,目光清冽如雪水,扫过下方那些已经魂飞魄散的柳党余孽,扫过神色各异的文武百官,最后迎向皇帝那燃烧着毁灭火焰的眼睛,用平静却仿佛拥有千钧之力的声音,开始做最后的逻辑整合与陈述:
“陛下,综合以上证据,可构建如下无可辩驳之事实链——”
“第一环:动机。柳弘为巩固其妹柳贵妃(太后)地位,扩张柳氏外戚权势,需确保太子(即陛下您)顺利即位,并设法削弱或控制可能对柳家不利的、日渐英明强势的显德先帝。”
“第二环:准备。柳弘寻得擅长丹术、且怀有野心或把柄被其掌握的方士玄诚,以重利诱之,许以富贵。通过其妹柳贵妃及自身影响力,多次向先帝引荐玄诚。”
“第三环:实施。玄诚入宫后,在柳弘指使与资金支持下,于‘丹华阁’炼制所谓‘长生丹’。实则长期、定量在丹药中添加砷、铅、汞等慢性毒物,使先帝在看似‘调养身体’的过程中,不知不觉中毒渐深。太医院中柳弘之同党(如已故之前院判等人)负责掩盖真实药性,出具无害或有益的查验报告。”
“第四环:掩盖。先帝中毒症状显现后,柳弘与玄诚等统一口径,将中毒反应归咎于‘药力化解病灶’、‘丹道调理必经之苦’。同时,柳弘利用权势,压制任何对丹药的怀疑与调查。”
“第五环:灭口。先帝驾崩后,柳弘为防玄诚泄露秘密,迅速将其灭口,伪造成‘羽化登仙’或‘失足落井’。相关知情者,如可能察觉异常的近侍、提出异议的低级御医等,亦陆续遭清洗或打压。”
“第六环:延续。柳弘及柳氏集团,在陛下即位后,或许试图沿用类似手段,以‘丹药’或‘补剂’名义,对陛下进行控制或施加影响,此点由陛下近期汤药中检出相似成分可得侧面印证。”
她每说一环,就用手轻轻点过相应的证据——暗账、引荐记录、清风之画、土壤样本、遗发检验报告、太医院可能的漏洞、皇帝汤药残渣分析……动作清晰,指向明确。
“此六环,环环相扣,前后相继,有物证、书证、人证、科学检验结论相互支撑,形成完整闭合之证据链条。其中任何单一环节,或可强辩;但六环相连,逻辑严密,时间、人物、行为、结果一一对应,则如山岳之重,无可动摇!”
陆清然的声音,到最后已然带上了一种凛然之意,那是对真理的自信,也是对罪恶的宣判:
“故而,微臣断言:国舅柳弘,为主谋!勾结妖道玄诚,长期投毒,谋害显德先帝,证据确凿,罪证如山!其党羽,涉事者,知情不报者,助纣为虐者,皆在此铁证逻辑之下,无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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