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军情急报,如同投入滚油的一瓢冰水,瞬间让刚刚因从犯崩溃、证据确凿而稍显“明朗”的乾元殿,再次陷入了一种更加紧绷、更加危险的寂静。
玉门关!张横!哗变!戎狄异动!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皇帝萧陌城的心口,也砸在殿内每一个尚有思考能力的官员心头。刚刚似乎被“蛛网”和柳弘弑君案暂时凝聚起来的注意力,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关乎国本存亡的边关危机撕裂、牵扯。
萧烬的瞳孔骤然收缩,周身那股刚刚因朝堂胜利而稍有收敛的肃杀之气,再次升腾!玉门关是西北门户,张横是柳弘旧部,刚刚还从“红鹞”供词中得知其接收过毒药原料……此刻哗变失踪,戎狄同时异动南下,这绝非巧合!这分明是柳弘余孽在朝中事发后,狗急跳墙,试图勾结外敌,制造边境大乱,甚至……意图颠覆朝廷!
“皇兄!”萧烬霍然转身,面向皇帝,声音急促而果决,“张横哗变,必与柳弘余党有关!戎狄异动,恐是里应外合!臣弟请旨,即刻率玄甲卫驰援西北,平定叛乱,抵御外寇!”
皇帝扶着御座扶手,身体因这接踵而至的打击和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微微摇晃,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唇边甚至又溢出了一丝暗红的血痕。他死死盯着那跪地禀报、浑身浴血的校尉,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哑声响。边关告急,刻不容缓!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西北的重要性,更清楚此刻派萧烬这位军中战神前去,是最稳妥、或许也是唯一的选择。
然而,就在他即将开口准奏的瞬间——
“皇儿!我的皇儿啊——!”
一声凄厉绝望、带着无尽哀恳与哭腔的呼喊,陡然从乾元殿侧后方、通往内宫的甬道深处传来,打断了皇帝即将出口的旨意,也再次撕裂了殿内紧绷的气氛!
是太后的声音!
她不是已经被高无庸“送”回慈宁宫“静养”了吗?怎会又出现在这里?而且听这声音,竟是完全不顾仪态、近乎撒泼哭嚎般地冲了过来!
众人惊愕望去,只见那甬道之中,太后竟然去而复返!她不再是方才那全套仪仗、华服朝冠的威仪模样,甚至连那身明黄常服都已不见,只穿着一身素白色的中衣,披头散发,赤着双脚,脸上脂粉被泪水冲刷得沟壑纵横,双眼红肿如桃,全然没有了半分太后的尊严与体面,就像一个最普通、最绝望的、即将失去一切的老妇人,跌跌撞撞地扑进殿来!
她身后跟着试图阻拦、却满脸惶恐无奈的高无庸和几名慈宁宫太监嬷嬷。
太后一进大殿,目光便死死锁定了御座上的皇帝,对周围的一切,包括萧烬、陆清然、满朝文武,甚至那刚刚禀报的校尉,都视若无睹。她推开试图搀扶她的高无庸,用尽全身力气,踉跄着扑向丹陛,却在台阶前被御前侍卫拦住。她也不强闯,就势瘫坐在冰凉的金砖上,仰起那张涕泪横流、憔悴不堪的脸,朝着皇帝伸出颤抖的双手,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皇儿!陌城!我的儿啊!你不能……你不能听信谗言啊!柳弘或许有错,或许贪权,可他……他说过不会毒害先帝?怎么会啊!那都是有人要害他!要害我……和柳家!要害……哀家啊!”
她一边哭喊,一边用额头重重磕碰着地面,发出“咚咚”的闷响,很快额前便是一片青紫:“你看看母后!你看看母后如今的模样!哀家是太后!是你的生身母亲啊!你就忍心……忍心看着看着你母后的娘家被满门抄斩,看着哀家……哀家孤零零一个人,在这冰冷的宫殿里等死吗?!”
她的哭诉,充满了母亲对儿子的情感绑架,充满了对“娘家”覆灭的恐惧,也充满了对自身权势地位即将彻底崩塌的绝望。她刻意避开了所有具体的证据和逻辑,只反复强调“亲情”、“母亲”,试图用这最原始、也最难以割舍的伦理纽带,来动摇皇帝刚刚做出的、冷酷的裁决。
“母后!”萧烬厉声喝道,眼中既有愤怒,也有一丝不忍目睹的痛楚,“铁证如山!人证物证俱在!弑君叛国,罪无可赦!您此刻如此,于事无补,徒惹……”
“你闭嘴!”太后猛地扭头,恶狠狠地瞪向萧烬,眼神怨毒如毒蛇,“萧烬!都是你!是你勾结这个妖女,处心积虑要害哀家!,要害死哀家!你是记恨!记恨当年先帝更看重你,记恨哀家没有立你为太子!你是要为你那短命的母后报仇!是不是?!”
她又将矛头指向了萧烬的“私心”和“报复”,试图将一场国法审判再次拉入后宫争斗、兄弟阋墙的泥潭。
“太后!”陆清然上前一步,声音清冷而坚定,试图将话题拉回正轨,“弑君一案,证据确凿,逻辑严谨,非私怨可定。陛下乃天下之主,当以国法为重,以江山社稷为重!此刻边关告急,更是需要陛下乾纲独断之时!”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在哀家面前说话?!”太后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嘶叫,指着陆清然,指甲几乎要戳到她的脸上,“妖女!祸水!就是你!用这些妖术蛊惑皇帝,离间我们母子!没有你,烬儿不会这么绝情!皇帝也不会这么狠心!哀家要撕了你这张蛊惑人心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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