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的犯人,早饭是稀粥窝头,午饭是青菜糙米,晚饭是剩饭。”陆清然一字一句,“这是规矩。这碗排骨汤,这碗白米饭——不符合规矩。”
她站起身,端着那碗汤,走到疤脸狱卒面前:
“所以,是谁让你送的?裕亲王的人?还是宫里某位贵人?”
疤脸狱卒下意识后退一步,眼神慌乱:“你……你别胡说!这就是天牢的饭!”
“是吗?”陆清然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
“那好。”她端起汤碗,作势要喝。
疤脸狱卒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喉结滚动,额头上的汗更密了。
但陆清然在碗沿碰到嘴唇的瞬间,停了下来。
她看向牢房角落。
那里,稻草窸窣响动。
一只肥硕的老鼠从稻草堆里钻出来,黑豆似的小眼睛警惕地四下张望,鼻子一耸一耸,显然是被排骨汤的香味吸引过来的。
天牢里有老鼠,太正常了。
陆清然看着那只老鼠,忽然将汤碗倾斜,倒了一小摊汤在地上。
然后她退后几步,静静看着。
老鼠犹豫了一下,但终究抵不过香味的诱惑,小心翼翼地爬过去,开始舔舐地上的汤汁。
疤脸狱卒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他想冲过去赶走老鼠,但陆清然就站在他和老鼠之间,那双平静的眼睛看着他,让他不敢妄动。
老鼠舔了几口,似乎觉得味道不错,又喝了几口。
然后,它忽然停了下来。
小小的身体开始抽搐。
先是前爪,然后是后腿,整个身体像被无形的线拉扯着,剧烈地痉挛。它想跑,但四肢已经不听使唤,只能在地上翻滚、扭动,发出细微的、尖锐的吱吱声。
不过三息。
老鼠彻底不动了。
四肢僵直,口鼻流出暗红色的血,小小的眼睛瞪得极大,死不瞑目。
牢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油灯燃烧的噼啪声,和疤脸狱卒粗重的、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陆清然蹲下身,用手指戳了戳老鼠的尸体。
尸僵已经开始出现,肌肉僵硬,体温尚存,死亡时间不超过三十息。
她抬起头,看向疤脸狱卒:
“现在,你还要说这是天牢的‘正常饭食’吗?”
疤脸狱卒浑身颤抖,嘴唇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清然站起身,端起那碗还剩大半的汤,走到铁栅门边,对着外面漆黑的甬道,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将碗砸在地上!
“砰——!”
陶碗碎裂的巨响,在寂静的天牢里像一声惊雷。
汤汁四溅,碎瓷飞散。
“来人!”陆清然的声音清亮而尖锐,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有人在天牢下毒!谋害朝廷命官!快来人!”
脚步声。
急促的脚步声从甬道两端传来。
很快,七八个狱卒冲了过来,为首的是天牢牢头——一个五十多岁、面容刻板的老吏。
“怎么回事?!”牢头厉声喝问。
疤脸狱卒已经瘫软在地,脸色惨白,浑身抖得像筛糠。
陆清然指着地上的老鼠尸体,又指了指碎裂的汤碗和洒了一地的汤汁,声音冷静清晰:
“这个狱卒,送来有毒的饭食。汤中有剧毒,这只老鼠舔了几口,即刻毙命。若非我及时发现,此刻躺在这里的,就是我的尸体。”
牢头的脸色变了。
他蹲下身,查看老鼠的尸体,又用手指蘸了一点地上的汤汁,凑到鼻尖闻了闻。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赵四!”他猛地转头,看向那个疤脸狱卒,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愤怒,“这饭食是谁让你送的?!”
赵四瘫在地上,嘴唇哆嗦,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说!”牢头一脚踢在他身上,“不说,老子现在就把你扔进刑房!”
“是……是……”赵四终于崩溃了,哭着道,“是……是宫里一位公公……给了我二十两银子,让我……让我把这顿饭送进来……说……说只要她吃了,就再给我五十两……”
“哪个公公?!”牢头厉声问。
“我……我不认识……”赵四涕泪横流,“他蒙着脸,声音尖细……说……说是奉了贵人的命……”
宫里。
公公。
贵人。
这几个词,像几块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狱卒们面面相觑,脸色都很难看。天牢里死个犯人,不稀奇。但毒杀一个待审的朝廷命官,而且是在三司会审、开陵取证的前夕——这背后的水,太深了。
深到他们这些小鱼小虾,一不小心就会被淹死。
牢头深吸一口气,转向陆清然,抱拳躬身:
“陆……陆大人,此事是下官失职,下官一定严查!这顿饭……下官立刻给您换一份干净的!”
陆清然却摇了摇头。
她走到赵四面前,蹲下身,看着他惊恐的眼睛:
“那位公公,还说了什么?”
赵四哆嗦着:“他……他说……事成之后,会有人接应我离开天牢,给我新的身份和一笔钱,让我远走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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