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有人指责进攻金陵的时机过早,认为必定导致军队疲惫、粮饷耗尽;也有人主张应当撤除对金陵的包围,以击退各路增援的敌军。在众说纷纭、局势混乱之际,曾国藩始终意志坚定,毫不动摇。他卧薪尝胆,以超乎寻常的坚韧,最终以少胜多,在绝境中扭转战局。
等到局势完全稳定后,曾国藩对同僚们说:“古人曾说忧患能摧残人的身心,这几个月我真是心力交瘁!幸好仰仗国家洪福,才得以保全性命。如今一病不起,实在是精力已经耗尽了啊。”
曾国藩取得的胜利数不胜数。唯独这几年最为艰难,在成败存亡的紧要关头,他孤注一掷拼死抗争;在危机四伏、局势动荡之际,他百折不挠始终坚持。这正是因为他的志向和信念,从不会因生死安危而改变。
古代名臣为国尽忠,最重视举荐贤才辅佐君主。曾国藩在京城任职时,就已注重考察人才。后来统兵征战,更是勤于访求贤能。即使只有一技之长的人,他也会选拔任用,并多方培养使其成才。他历年举荐的人才,以及与他共同砥砺忠义之志的部属,如江忠源、罗泽南、李续宾、刘腾鸿都战死沙场;塔齐布、李续宜、萧捷三、江忠义则因积劳成疾而亡。
这些事迹都已载入史册。他幕府中的僚属、部将和士卒,有的从书生逐步升任封疆大吏,有的从低级军官被提拔为统兵大将,都是平定叛乱的中坚力量,其声名事迹人所共知,无需臣下赘述。曾国藩的深谋远虑,使军事行动持久不败,人才越用越多的关键,在于他将湘军的治军之法,推广运用到淮河流域刚劲勇武的民风之中,为国家培养出扞卫疆土的劲旅。
臣遍查史籍,唐代李光弼、郭子仪仅收复长安、洛阳两京;宋代韩琦、范仲淹也仅经营西夏一隅之地。我朝武功之盛远超历代,多次平定大乱。但如嘉庆年间川楚白莲教之乱,祸乱不过四省;康熙年间三藩之乱,波及仅十二省。而今太平军、捻军、回民等乱匪,竟蹂躏十七省,战事已持续整整二十年。
如果仅依靠湘军一支队伍与敌军周旋,而没有淮军随后崛起,又怎能分兵南北,逐步平定祸乱?曾国藩公忠体国的雄才大略,推举贤能、谦让功劳,与同僚和衷共济的胸怀,尤其值得称道。臣当年在军中,常听曾国藩谈及收复安庆之事,总是归功于胡林翼的运筹帷幄和多隆阿的浴血奋战;后来攻克金陵,他又将功劳归于众将,只字不提其弟曾国荃的贡献。
每当谈及僧格林沁亲王剿捻时的吃苦耐劳,曾国藩总说自己不及十分之一二;论及李鸿章、左宗棠等同辈人物时,若非坦言自己才能不及,便说谋略不如。这些评价常见于他的奏章和书信,并非臣一人私下所言。在江苏、安徽局势动荡、官员视为畏途之时,曾国藩仍不避艰险,坚持选拔通晓军事的人才,随时举荐,以期共渡难关。
后来太平天国平定,南方恢复安宁。朝廷仍频频下诏,命他举荐封疆大吏和将帅人选。曾国藩却上奏称:地方大员既已掌握兵权,就不应再干预官员升降之权。此举既可防范外重内轻之势,又能杜绝结党营私之弊。他考虑如此深远周密!难怪在立下大功后,仍能保持谦逊,不自我夸耀。
曾国藩自担任统帅以来,就抱定誓死报国的决心。因此无论遭遇何等危险,始终坚定不移。其至诚之心感召了部下将士,使全军上下同仇敌忾。据军册记载,湘军阵亡的文武官兵多达万余人。
咸丰八年三河之战中,曾国藩的胞弟曾国华跟随李续宾单枪匹马冲入敌阵战死。同治元年雨花台之战后,其胞弟曾贞干因劳累过度,在敌军退却数日后病逝。真可谓满门忠烈!然而曾国藩与诸弟同在军中时,做事总是督促他们奋勇争先,论功却总是让他们退居人后。这是因为他深知功名之路上善始善终的艰难,常怀身居高位、手握重权而盛名难副的忧惧。
正因受到朝廷非同寻常的信任,曾国藩愈加谨慎勤勉地履行职守。他处理公务从不分地域界限,将江苏、安徽、浙江、两湖等地的军务统筹协调。两江粮台的军火粮饷,也毫不吝惜地支援邻近省份,接济其他部队。但对于朝廷授予的节制四省、节制三省的职权,他却坚决推辞,多次上奏恳请辞让,直至获得批准才作罢。
他时刻思虑难以报答皇恩,不敢倚仗朝廷的厚待。自身清廉俭朴,如同寒门学子。所有俸禄都用于公务开支,未曾购置一间房屋,增添一亩田地。粗茶淡饭,衣着简朴,甘于清贫,每餐不超过四道菜,儿女婚嫁花费不超过二百两银子,并将这些立为家规。
他继承了唐代杨绾、宋代李沆的清廉风范。而对友军困顿、灾民饥荒以及地方应办事务,却毫不吝惜地拿出俸禄结余来补充公用不足。臣在安徽时,对此深有了解。他为人朴实,不标新立异。坚守两条严以律己、持之以恒的准则:一是不说假话,二是不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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