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阙斋日记类钞
序
以上摘录曾文正公日记内容,大致分为十类。修身律己、治理百姓、治国方略,是治道的根本大纲。修身者需知行并重,治国者要文武兼备。因此首列问学之道,次述反省克己,再论治国方略、军事谋略。至于伦理纲常,则贯通内圣外王之道,是立身处世的根本准则,故上卷以此作结。“德行成就居上位,技艺成就处下位”,这是自古以来的明训。
文章技艺虽看似学问的末节,但先贤视其为承载大道的工具。引古证今,考据文献,有心治学者岂敢轻视?因此将鉴赏、品评等事列于文艺之后。至于修身养性以保全形体,游历四方以开拓见识,也往往因个人志向与事业不同而有轻重之分。岂能一概视为闲事?这就是本书编排的深意所在。
古代圣贤曾说:“每天学习未知的知识,每月温习已掌握的学问,这才称得上好学啊!”那些成就大事业的人,平时修身养性极为严谨,为求减少过失必定日夜不懈,而后才能日有所进。
如今湘乡曾文正公,天下人皆敬仰其忠诚功勋,世代尊崇其德行声望。那些载入史册、铭刻钟鼎的丰功伟绩,早已为世人共知共见!而细读他所写的日记,则可见其日常言行皆有系统规范,独处时仍能严于律己,真正做到了“言语有教化,行为有法度,瞬息存正念,呼吸皆修养”的境界!因此才能平定叛乱,辅佐中兴,使天下如泰山般稳固,威名远播海外。生前获朝廷重赏,死后享人间哀荣,岂非天降豪杰,古今罕见之人?
曾公在京城任职十四年间,所写日记如《茶余偶谈》《过隙影》等篇章,大半已经散失。其中《绵绵穆穆之室日记》记载他每日以八项功课自省,如今也仅存残篇。
咸丰初年,曾公从衡州统军东征,攻克武汉,激战彭湖,驻守章门,这数年间随手记录的日记均已遗失无从查找。唯有自戊午年(1858年)起,直至同治壬申年(1872年)二月临终之日,他亲笔所写的日记,无一朝一夕间断,无一字一句苟且,实为传家墨宝,稀世奇珍!宋代洛学、闽学诸位大儒讲学时都有语录流传,但多是门下弟子记录师说,编纂时难免掺杂己意,稍失本真。此编所录,虽仿效《朱子语类》体例,但一字一句皆出自曾公亲笔,不敢有丝毫增删。后世明达之士,想必不会以僭越之罪责怪我吧!
光绪二年(1876年)八月十六日,后学湘潭王启原谨记。
求阙斋日记类钞卷上
问学
一、深夜时分,想到应当将历代政事、人物分类整理,随手摘录抄记,确实很有益处,只是目前尚未理出条理头绪。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正月记。
二、做学问的关键,在于每日都有新知,每月都不荒废;写文章的要诀,在于多读书、多积累义理。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二月记。
三、读书立志,必须下苦功夫勤勉钻研,以圣贤之学为追求目标。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闰三月记。
四、到镜海先生那里请教修身要旨和读书方法。先生说:“应当以《朱子全书》为根本。”当时我刚买了这部书,先生知道后便说:“此书最应熟读,可作为日常功课,切实实践,不能只当作泛览的书籍。”
先生还说:“研习经学应当专攻一经。若能真正精通一经,其他经书便可触类旁通。若想同时精通多经,反而连一经都难以通晓。”先生自称平生最爱读《易经》。他又说治学只有三个门类:一是义理之学,二是考据之学,三是辞章之学。
考据之学,往往追求广博却遗漏精要,如同管中窥豹、以蠡测海。文章之道,不精通义理之学的人难以达到高深境界。经世济民的学问,本就包含在义理之中。我又问:经世济民之学应当如何着手研习?先生回答:经世之学不外乎研读史书,古人的成败得失,其中的法则与鉴戒都明明白白,历代的典章制度也都蕴含其中!
先生又说:近来河南的倭艮峰(名仁)前辈,用功最为扎实。每天从早到晚,一言一行,乃至饮食起居,都用笔记下来。心中若有私欲未能克制,或行为有失检点之处,也都一一记录。先生曾教导他说:不必刻意借助外力来约束本心,只要保持警惕,自然就能防止邪念、存养诚心。
先生还说:外在的修养,只需做到“整齐严肃”四个字;内心的持守,只需做到“主一无适”四个字。他又说:诗歌、文章、词赋、曲艺这些,都可以不必专门下功夫,如果真能在义理之学上用力钻研,那些小技艺自然也不难掌握。
先生还强调首要戒除欺骗,万万不可掩饰自己的过失。听闻这番教诲,令人豁然开朗如同拨云见日。道光二十一年七月
五、倭仁前辈说“研几”的功夫最为重要。颜回有过失时总能立即察觉,这就是研几的功夫。周敦颐说:“几微之处分善恶。”《中庸》说:“虽然潜藏隐伏,仍然昭然若揭。”刘宗周先生说:“观察心念的动向就能知晓几微。”说的都是这个道理!如果忽视这个功夫,心志就会放纵而难以收束。他又说:人心善恶的几微征兆,与国家治乱的关键是相通的。道光二十二年正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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