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文集卷三
讨粤匪檄
发布讨贼檄文。逆贼洪秀全、杨秀清作乱至今已有五年。残害百姓数百万,践踏州县五千多里。所经之处,无论大小船只、贫富百姓,尽数劫掠一空,寸草不留。被掳入贼营之人,衣物被剥,银钱遭搜;凡藏银超过五两而不上交者,立即处斩。
男子每日仅给一合米,被驱赶着冲锋陷阵、修筑城墙挖掘壕沟。妇女每日亦仅给一合米,被迫登城守夜、搬运粮食挑运煤炭。若妇女拒绝放足,便当场斩断其脚以儆效尤;船夫若图谋逃归,便将尸体倒悬示众。粤匪自己安享富贵尊荣,却视我两湖三江被胁迫的百姓连猪狗牛马都不如。此等残忍暴行,但凡有血性之人听闻,无不痛心疾首!
自尧舜夏商周三代以来,历代圣贤维护纲常名教,规范人伦秩序,君臣父子、上下尊卑的礼制,如同帽子和鞋子般不容颠倒。而粤匪(指太平军)窃取外国异端邪说,推崇天主教义,从他们伪称的君王将相,到下层兵卒杂役,都以兄弟相称。声称只有上帝可称父亲,世间百姓的父亲都算兄弟,百姓的母亲都算姐妹。
农民不能自己耕种土地来缴纳赋税,却说田地都是天王的田产;商人不能自由买卖获取利润,却说货物都是天王的财物;读书人不能诵读孔子的经典,却要学习所谓的耶稣教义和《新约》之书。中国数千年的礼义道德、人伦纲常、诗书典籍,被他们彻底摧毁。这不仅仅是我大清朝的剧变,更是开天辟地以来纲常名教的奇灾大祸,足以让孔子、孟子在九泉之下痛哭!凡是读书明理之人,怎能袖手旁观、无动于衷,而不思考如何挽救这一局面呢!
自古以来,生前有功德之人,死后便成为神明。王道治理人间,神道统御幽冥。即便是乱臣贼子、穷凶极恶之徒,也往往对神明心存敬畏。李自成攻至曲阜,不敢冒犯孔庙;张献忠占领梓潼,仍祭祀文昌帝君。而粤匪(太平军)焚烧郴州学宫,毁坏孔子牌位,十哲两庑的圣贤塑像被砸得遍地狼藉。此后他们所经州县,必先捣毁庙宇。即便是忠义昭着的关帝、岳王等神明,其庙宇也被玷污,神像遭毁坏。乃至佛寺、道观、城隍庙、社稷坛,无一幸免,无像不毁。此等恶行,连鬼神都为之震怒,誓要在冥冥之中洗雪此恨!
本官奉皇上旨意,统率两万大军,水陆并进,定当卧薪尝胆,誓要剿灭这群凶恶叛逆;解救被掳掠的船只,拯救被胁迫的百姓。不仅要为君王分忧,解除其日夜操劳之苦,更要慰藉孔孟圣贤对人伦纲常遭受破坏的痛心;不仅要为惨遭杀害的百万生灵报仇雪恨,更要为天地神明洗刷所受的屈辱。
现特发此檄文,使远近皆知:若有血性男儿,能召集义军助我讨贼者,本官必视为心腹,供给粮饷;若有志士仁人,痛恨天主教祸乱中原,愤然挺身扞卫圣道者,本官必以礼相待,聘为幕僚;若有仗义之士,捐银助军者,千金以内即发官府凭证,千金以上则专折上奏朝廷请功;若有长期陷于贼中,能弃暗投明,斩杀贼首或献城归降者,本官必收为部属,奏请授予官爵;若有被胁迫从贼多年,蓄发数寸,临阵弃械空手归顺者,一律免死,发给路费遣返原籍。
从前汉朝、唐朝、元朝、明朝末年,盗贼四起,都是因为君主昏庸、朝政混乱,所以无法平定。如今皇上勤政爱民,敬畏上天,体恤百姓,既不增加田赋,也不强征壮丁。以历代圣君深厚的仁德,讨伐暴虐无道的贼寇。无论早晚,贼寇终将灭亡,这是不待智者也能明白的道理。如果你们这些被胁迫的人,执意追随叛逆,抗拒朝廷天威,大军一到,必将玉石俱焚,到时候也无法再区分善恶了。
本官德行浅薄才能有限,唯有秉持“忠信”二字作为行军根本。上有日月昭昭,下有鬼神共鉴;明处有浩浩长江之水,暗处有此前殉难的忠臣烈士之魂,皆可明察我心,见证我言。此檄文到日即刻生效,不得延误!
湘阴郭府君墓志铭
郭君名讳家彪,字春坊,湖南湘阴人氏。生性温和恬淡,与人无争。既不刻意随声附和,也不故作清高标新立异。骤然遭遇变故时,常显得难以明辨是非。待到众人疑虑纷扰之际,却能从容道破关键,使疑难迎刃而解,如春风化冰。即便是善辩之人,也往往默然心服。曾祖父遇杰公,获赠奉直大夫衔。祖父熊公,为贡生,诰赠奉直大夫。父亲诠世公,为县学生员。伯父世遵公,是县学廪膳生员。世遵公无子,先过继诸子家暾为嗣,不幸早逝,遂又以君为嗣。
郭家原本家境富裕,诸位叔伯性情豪爽乐善好施,有时一日花费数十万钱也毫不吝惜。郭君同样淡泊从容,从不为钱财得失忧虑。亲友向他借贷,他总是尽量满足。有时他人相互借贷,请他作保,到期时债主向他追讨,他便酌情代为偿还;若对方仍周转困难,他又会再次代为垫付。一年之中,他替人料理旧债的事,总要处理三四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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