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宁与魏延被变相软禁的消息,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襄阳底层军士与江湖豪杰间漾开了一圈圈不满的涟漪,但在蔡瑁、蒯越等人牢牢掌控的荆州高层,却迅速被压制下去。灵堂风波仿佛从未发生,尊袁绍为盟主、并向其求援的文书,已由逢纪亲自审定,以最快的速度发往袁术所在的寿春方向——如今袁绍与其弟“仲氏皇帝”袁术暂时合流,共抗北方刘乾与西方曹操(虽曹操已岌岌可危)的威胁,袁绍的临时驻跸及指挥中枢便设在那里。
然而,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流愈发汹涌。
甘宁被剥夺了江夏都尉的实权,仅保留了一个虚衔,其麾下熟悉水战的旧部或被调离,或被蔡瑁的亲信接管。魏延的城门校尉之职亦被解除,改任了一个无兵无权的闲职参军,活动范围被严格限制在襄阳城内的一处小院。蔡瑁甚至以“整肃军纪,防备奸细”为名,加强了对二人及其剩余亲信的监视。
这种刻意的打压与羞辱,对于心高气傲的甘宁和魏延而言,无异于火上浇油。
是夜,月黑风高。襄阳城内,甘宁那被数名暗哨盯着的临时居所内,烛火摇曳。
甘宁烦躁地在室内踱步,锦袍下的拳头紧握,骨节发白。他猛地停下,抓起案几上的酒壶,仰头灌了一大口,却觉寡淡无味,狠狠将酒壶掼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直娘贼!蔡瑁老儿,蒯越匹夫!还有那个阴阳怪气的河北说客!把老子当囚犯看着!”甘宁低吼道,额上青筋暴起,“想我甘兴霸,昔日在巴郡、在长江,何等快意!如今却要受这等窝囊气!”
坐在他对面的魏延,显得冷静许多,但那双锐利的眸子在烛光下闪烁着寒光,如同蛰伏的猎豹。他缓缓擦拭着手中的佩刀,声音低沉而冰冷:“蔡德珪忌惮我等,欲除之而后快。那个逢纪,更是包藏祸心。今日之辱,他日必当百倍奉还!”
“奉还?如何奉还?”甘宁猛地转身,瞪着魏延,“如今你我如同笼中鸟,连这襄阳城都出不去!兵马被夺,旧部离散,难道真要在此坐以待毙,等着蔡瑁找个由头砍了我们的脑袋?”
魏延停下擦拭的动作,抬头看向甘宁,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坐以待毙,非魏延所为。蔡瑁不仁,休怪我等不义!荆州,已非我等立足之地。”
甘宁眼神一凝:“文长,你的意思是……?”
“走!”魏延斩钉截铁,“离开荆州!另投明主!”
“投谁?”甘宁眉头紧锁,“北边刘乾?且不说能否穿过曹操和刘乾的战线,那刘乾麾下猛将如云,关张赵之流皆万人敌,你我前去,未必能得重用。西边刘璋?暗弱无能,非成事之主。江东孙权?其兄孙策下落不明,内部不稳,且与荆州有世仇,岂会真心接纳我等荆州旧将?”
魏延沉默片刻,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缓缓吐出一个名字:“袁绍。”
“袁绍?”甘宁先是一愣,随即嗤笑,“文长,你莫非气糊涂了?那袁本初,你我日前还在灵堂之上痛斥其非明主,如今却要去投他?况且,他如今自身难保,寄居在其弟袁术篱下,还能有什么作为?”
魏延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兴霸兄,此前我等反对,是反对荆州不战而降,将基业拱手让人。但如今形势比人强,蔡瑁等人已决心投靠,荆州易主已成定局。袁绍虽暂居袁术之下,然其四世三公之名犹在,旧部(指部分追随他南下的文臣武将)亦有不少,绝非甘居人下之辈。袁术僭号,天下共弃,袁绍必不甘久居其下,二者迟早生变。此其一。”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其二,正因袁绍如今势弱,急需人才以图再起!你我此时去投,乃是雪中送炭,远胜于锦上添花!那逢纪费尽心机为袁绍谋取荆州,所为何来?不正是看中荆州的人才与地利?你我乃荆州悍将,熟知荆州军情地理,若投靠过去,袁绍岂会不重视?”
甘宁听着,躁动的情绪渐渐平复,眼神也亮了起来。魏延的分析,不无道理。投靠一个暂时落魄但有名望、有潜力,且急需用人的主公,确实比投靠一个已然势大、人才济济的势力,更容易获得出头之机。
“可是,”甘宁仍有顾虑,“那逢纪……此人阴险,在灵堂上我等与他已生龃龉,他岂会容我二人?”
魏延冷笑一声:“逢纪是谋士,谋士看重的是利益和价值。只要我等对他、对袁绍有利用价值,些许口角算什么?况且,正是因为他见识过我二人的‘桀骜’,才更知我等并非蔡瑁那般易于掌控之辈,若能用之,便是两把锋利的快刀!关键在于,如何让他相信,我二人是真心投靠,且有足够的价值。”
甘宁沉吟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室内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猫叫,三长两短。
甘宁与魏延同时神色一凛,对视一眼。这是他们与少数未被完全调离的旧部约定的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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