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都,这座名义上的汉室都城,在经历了官渡惨败的冲击后,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帝都的庄严,而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压抑与彷徨。宫阙依旧,但往来官吏的脸上难掩惊惶,市井之间,流言四起,皆言北军不日即将南下,曹氏基业危如累卵。
司空府(曹操名义上仍为司空)内,气氛更是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曹操坐于主位,相较于官渡之战时的意气风发,他明显清瘦了许多,眼窝深陷,但那双细长的眼眸中,锐利与沉鸷却未曾稍减,反而如同被磨砺过的刀锋,更显慑人。他正承受着头风病不时发作的折磨,此刻以手扶额,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下首,是他如今最为倚重的核心班底:神色沉静、目光深邃的荀攸,面容刚毅,以及新近投效、沉默寡言却令人不敢小觑的司马懿。武将方面,则是在官渡败军中奋力维持局面、伤痕未愈的夏侯惇、曹仁等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堂下那位来自襄阳的不速之客——逢纪身上。
逢纪依旧是一副从容不迫的姿态,仿佛并非身处敌友难辨的险地,而是在自家厅堂闲叙。他先是以袁绍的名义,对曹操“矢志匡扶汉室、力抗国贼刘乾的忠勇”表示了一番看似真诚的“敬佩”,随后话锋一转,便直奔主题。
“……曹公,如今之势,可谓明朗。刘乾据幽、冀、青、并、中原大部,挟大胜之威,其势滔天,已有鲸吞天下之心。其下一个目标,非荆扬,即兖豫!我主袁公,秉承汉室正统,坐拥荆扬,带甲数十万,钱粮无算,本可坐观成败。然,念及与曹公昔日同朝为臣之情谊,更不忍见汉室江山尽落逆臣之手,故愿摒弃前嫌,与曹公结为盟好,共抗国贼刘乾!”
他侃侃而谈,将袁绍描绘成顾全大局、仗义援手的汉室忠臣,而将结盟的提议,说成是袁绍对曹操的恩赐与援手。
曹操面无表情地听着,直到逢纪说完,他才缓缓放下扶额的手,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清晰:“本初兄好意,操心领了。只是,不知这结盟,具体如何章程?是尊本初兄为盟主,我曹操为其麾下一将,还是……平等相待,互为犄角?”
这话问得极其尖锐,直指联盟的核心——领导权问题。
逢纪似乎早有准备,微微一笑,避重就轻:“曹公言重了。我主袁公,德高望重,名满天下,又新得传国玉玺,乃天命所归。此番联盟,自然是以我主为主导,统筹全局。曹公熟知中原情势,勇略过人,正当为我前驱,勠力同心,则破刘乾必矣!待功成之日,恢复曹公旧日荣光,裂土封侯,共享太平!”
他这话,看似给了承诺,实则将曹操定位成了袁绍的附庸和先锋官。
堂下夏侯惇独目圆睁,按捺不住怒火,冷哼一声,却因曹操未曾发话,强自忍住。曹仁等人亦是面色难看。
荀攸此时缓缓开口,语气平和却针锋相对:“逢先生,袁公好意,我等感念。然,结盟贵在诚心,亦需实力对等。我主虽暂受挫,然兖豫根基尚在,忠勇将士犹存,更秉持玉玺,号令天下。若联盟仅以袁公为尊,令我主听凭驱策,恐非合作之道,反倒似……主从之分了。如此,岂能同心?只怕未及破刘,内部已生嫌隙。”
司马懿更是阴恻恻地补充道:“况且,刘乾势大,非一役可定。若袁公坐镇后方,令我军在前方与刘乾死拼,消耗实力,待两败俱伤,袁公再以逸待劳……呵呵,此等算计,莫非欺我兖豫无人耶?”
逢纪面对质疑,面色不变,心中却暗道曹操麾下果然能人辈出,不易糊弄。他早有后手,不慌不忙道:“诸位将军、先生多虑了。我主既提议结盟,自是诚心诚意。岂有坐视盟友苦战之理?联盟既定,我主将即刻派遣大将,率精兵五万,出宛城,北上威胁刘乾侧翼之叶县、昆阳!同时,命韩猛将军自淮南出兵,策应豫州战场!如此,可大幅缓解曹公正面压力。至于联盟主导……此乃大势所趋,亦是为了统一号令,避免各自为战,被刘乾逐一击破。若曹公觉得难以接受……”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留下威胁的余地。
一直沉默的司马懿,此时微微抬眼,目光在逢纪脸上扫过,如同冰冷的蛇信。他低声对曹操耳语了几句。
曹操眼中精光一闪而逝,他抬手止住了还想争论的程昱,看着逢纪,忽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暖意:“元图先生口才了得,袁本初有此臂助,何愁大事不成?也罢,形势比人强。刘乾确是我等共同心腹大患。这联盟……操,同意了!”
逢纪心中一定,脸上笑容更盛:“曹公英明!”
“不过,”曹操话锋一转,“细节还需斟酌。有大将出兵策应,甚好。然其需受我方节度使者协调,以免与主力配合失当。粮草辎重,亦需襄阳方面承担大部。此外,既然联盟以本初兄为首,那这联盟之约,需公告天下,明确共讨国贼刘乾之志,并约定,破刘之后,以黄河为界,南北分治,互不侵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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