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孤灯照仇路
第五章:鬼市獠牙
老旧的边三轮摩托车嘶吼着,在蜿蜒崎岖的边境公路上颠簸前行。越往南,空气中的寒意似乎被一种黏腻的潮湿感取代,路旁的植被也变得愈发茂密和杂乱,透着一股蛮荒的气息。灰堤镇的整洁和秩序早已被甩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形的、逐渐收紧的紧张感。
路牌开始出现模糊的双语标识,汉语下方是另一种曲里拐弯的文字。检查站的频率变高了些,但士兵的眼神大多懒散,对楚青天这辆破车和一副穷酸样的骑手只是随意挥挥手便放行。他知道,这只是表象。真正的关卡,在看不见的地方。
根据“刀哥”提供的模糊信息和路上零碎打听到的传闻,黑岩镇没有正式的入口。它就像一颗生长在国境线模糊地带的毒瘤,沿着一条干涸的河床和两侧陡峭的山崖自然蔓延。
楚青天在距离地图上标注的黑岩镇还有十几公里处,拐下主路,驶上一条被重型卡车碾压得泥泞不堪、坑洼不平的土路。路两旁开始出现废弃的矿坑、被砍伐殆尽的光秃山岭,以及零星一些用木板和铁皮搭建的简陋窝棚。窝棚里偶尔会投出几道麻木或警惕的目光,在他身上短暂停留,又很快移开。
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劣质柴油的刺鼻味、木材腐烂的霉味、若有若无的罂粟花香,还有一种……属于人多且混乱之地特有的、汗水、垃圾和未知食物混合的浊气。
终于,在一片被巨大悬崖阴影笼罩的谷地前,土路到了尽头。或者说,汇入了一片巨大的、混乱不堪的露天集市。
这里就是黑岩镇的“入口”,或者说,它的表皮。
人声、牲畜声、发动机轰鸣声骤然放大,混杂成一股令人头晕目眩的声浪。密密麻麻的摊位挤在一起,售卖着各种来路不明的商品:堆积如山的旧军服和劳保鞋、锈迹斑斑的机械零件、用塑料袋装着的各种药片、甚至还有公开摆卖的开刃砍刀和土制猎枪。各种语言、方言在此交汇,讨价还价声、争吵声、喝骂声不绝于耳。
这就是所谓的“鬼市”,黑岩镇的外围缓冲区和交易中心。
楚青天将摩托车停在市场边缘一个相对不引人注意的角落,用铁链锁好。他背上行军包,拉低兜帽,将半张脸掩藏在阴影里,融入了涌动的人流。他的目光锐利如刀,快速扫视着周围的一切,记忆着地形、面孔,寻找着可能的威胁或是线索。
“老瘸车马店”……他回忆着那个名字。在这种地方,所谓的“车马店”绝不仅仅是歇脚的地方,更是三教九流汇聚、打听消息、接洽黑活的中介点。
他不动声色地向几个看起来像是长期在此摆摊的货主打听,递上几根便宜的香烟。对方接过烟,别在耳后,用夹杂着当地土话的汉语含糊地指了个方向:“往里走,看到挂着一个破轮胎招牌,门口老是蹲着几个抽水烟筒的,就是老瘸那儿了。”
越往市场深处走,环境越发脏乱,光线也愈发昏暗。两侧开始出现用粗大原木和铁皮搭建的简陋店铺,里面传出震耳欲聋的赌博机音乐、粗野的划拳声和女人的娇笑声。一些眼神凶狠、腰间鼓鼓囊囊的汉子倚在门口,毫不掩饰地打量着每一个路过的人。
楚青天提高了十二分的警惕,身体微微绷紧,保持着一种随时可以爆发或防御的姿态。
终于,他看到了那个招牌——一个巨大的、早已磨损得看不清字迹的旧卡车轮胎,用铁链吊在一个歪斜的木杆上。轮胎下面,果然蹲着三四个皮肤黝黑、精瘦结实的男人,抱着长长的竹制水烟筒,咕噜咕噜地抽着,浑浊的眼睛懒洋洋地扫视着过往行人。他们身后是一扇低矮的木门,门口挂着脏兮兮的塑料帘子,里面透出昏黄的光线和更嘈杂的人声。
这里就是老瘸车马店。
楚青天没有立刻进去。他在对面一个卖烤玉米的摊子前停下,假装买东西,实则用眼角的余光仔细观察。进进出出的人流复杂,有满脸风尘的卡车司机,有神色匆匆、穿着不合身西装的男人,更多的是那些蹲在门口一样的、眼神里带着亡命徒般光亮的汉子。
他注意到,在车马店斜对面,有一个极其不起眼的摊位。与其说是摊位,不如说是在两栋破房子缝隙里支起的一块旧木板。木板上摆着些旧手表、打火机、匕首之类的杂货。摊主是一个老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几乎看不出原色的旧军装,外面套着脏兮兮的棉马甲。他的一条裤管空荡荡地挽着,显然失去了左腿。他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和晒斑,一双眼睛却不像周围人那样浑浊或凶厉,反而有种经历过极大痛苦和风浪后的平静与深邃,此刻正微微眯着,专注地用一把小锉刀修理着一块老式机械表的表壳。他的动作稳定而精准,带着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沉静。
一个退伍老兵,而且很可能上过战场。楚青天立刻做出了判断。这种气质,他曾在父亲和一些真正的老兵身上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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