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尘的呼吸猛地一窒。
“教我变强。”
这四个字，像是一柄生锈的钝刀，狠狠地撬开了他记忆深处最鲜血淋漓的封印。曾几何时，也有那样一双充满信任与期盼的眼睛，注视着他，诉说着类似的渴望。而结局……是燃尽的凤凰真羽，是永恒晶化的壁垒，是消散于时间线的因果。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仿佛受伤野兽般的低吼从李落尘喉咙深处挤出。他猛地甩开苏小婉的手，力道之大，让少女踉跄着差点摔倒。他双手死死抱住头颅，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要将某些东西从脑子里抠出来。
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扭曲。废墟的景象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昆仑山巅那地狱般的场景：
“队长！走啊！” 雷烈化身狂雷，嘶吼着冲向铺天盖地的神仆，等离子化的身躯爆发出最后、最刺目的光芒，瞬间将周围清空，也将他自己的存在彻底蒸发。
“数据……乱了……但这条路……概率最高……” 陈默的瞳孔中数据流疯狂闪烁，最终定格，他平静地看了李落尘最后一眼，随即整个人的存在痕迹开始被某种至高规则强行抹除，如同被橡皮擦擦去的铅笔字。
“凌天……活下去……” 姜月灵对他露出最后一个温柔的、破碎的微笑，涅盘之火将她吞没，也为他烧出了一条生路……
还有周天明队长化作晶壁前，那回眸一瞥，无尽的遗憾与沉重的嘱托……
这些画面，这些声音，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窒息般的痛苦扼住了他的心脏。他动用那一丝力量的反噬，此刻如同海啸般袭来。
“不……不……”他蜷缩起身子，剧烈地颤抖着，灰白的头发被冷汗浸湿，贴在额前，狼狈不堪。那刚刚展露过惊世锋芒的男人，此刻脆弱得像一个迷路的孩子。
苏小婉被他的反应彻底吓住了。她跌坐在地，手肘擦破了皮，火辣辣地疼，但她完全顾不上。她看着那个前一秒还如同天神般拯救了她的男人，此刻却痛苦地蜷缩在地，被无形的梦魇折磨。她不明白“教我变强”这句话为何会引发如此剧烈的痛苦，但她能感受到那股几乎化为实质的悲伤与绝望。
“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她慌忙爬起来，想靠近又不敢，声音带着哭腔和慌乱。
戍卫军队长张寒快步上前，他经验丰富，一眼看出李落尘这是典型的精神创伤应激反应(PTSD)，而且严重到了极点。他示意手下士兵警戒四周，自己则蹲下身，试图安抚。
但在他沉稳的外表下，内心正掀起惊涛骇浪。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李落尘刚才并指如剑的右手手背上——就在那道无形剑气迸发的瞬间，他清晰地看到，李落尘的手背之上，一个极其微小、却无比清晰的淡金色纹章一闪而逝！
那纹章的样式，他绝不会认错！
那是一柄被简约流云环绕的小剑图腾，剑尖指向一颗被群星环绕的闪耀星辰。
“天剑指路，星耀云巅”——这是昔日华夏最强天才小队 “耀世” 中“天剑”的独有标志！这种纹章是只有核心成员在全力催动自身标志性能力时，才会自然显现的能量烙印！
五年了，“耀世”陨落于昆仑的惨案，是所有华夏战士心中的痛和谜。而眼前这个白发男人，如此年轻，拥有着惊世骇俗的指剑之术，再加上这个独一无二的耀世印记……
他的身份，呼之欲出！
李凌天！
那个被誉为“天剑”、耀世小队最锋利的矛，传说中已经与队友一同战死的绝世天骄！他竟然还活着？！而且变成了这副落魄、痛苦的模样？！
张寒心中巨震，几乎要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稳定对方的情绪。他深吸一口气，将灵能蕴含在声音中，低沉喝道：“坚守本心！敌已溃散！”
这声低喝带着镇魂效果，稍稍撼动了李落尘混乱的精神世界。李落尘的颤抖渐渐平息，他缓缓抬起头，眼神空洞而疲惫。他看了一眼满脸担忧的苏小婉，又看了看神色复杂、隐含敬畏的张寒，什么也没说，挣扎着站起来，推开搀扶，步履蹒跚地走向那个阴暗的管道。
“队长，这……”一个年轻士兵看着李落尘的背影，疑惑不解。
张寒摆了摆手，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清理现场，救治伤员。今天这里发生的一切，特别是关于那位白发先生的所有细节，列为最高加密事项！未经我允许，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形式外传！违令者，军法从事！”他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是！”
张寒走到苏小婉面前，看着这个惊魂未定的少女，语气缓和了些：“小姑娘，你没事吧？”
苏小婉摇了摇头，目光却依旧追随着李落尘消失的方向。
“你……认识他？”张寒试探着问，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她颈间的火焰羽吊坠。
苏小婉咬了咬嘴唇，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低声道：“他……他好像很痛苦。”
张寒心中了然，没有再多问。他抬头望向江城基地市的方向，眼神锐利。这件事，已经彻底超出了他的处理范围。一位已“陨落”的耀世成员重现，状态极度不稳定，这消息必须立刻、直接上报！
不是上报给江城守备司令部，而是要通过他因一次特殊战功而获准知晓的、直通最高统帅部的特殊加密频道，上报给那个传说中的组织——“群星”！甚至要惊动那位传说中的“帝皇”赢天！
他隐约感觉到，江城这片废墟，恐怕要因为这位“天剑”的再现，而成为风暴的中心。
……
阴暗的管道深处。
李落尘背靠管壁滑坐在地，试图用酒精麻痹自己，脑海中却不断回响着苏小婉的声音和战友的面容。
他需要更烈的酒，需要彻底的麻木。
而与此同时，一份标注着 “耀世印记确认·天剑幸存” 的绝密电文，正以最高优先级编码，穿越遥远距离，飞向神都，飞向群星总部，飞向帝皇赢天的案头。
管道外，夜幕彻底笼罩废墟，只有天际那些冰冷的星辰，恒定地散发着光芒，无声地注视着下方蝼蚁般的众生，以及……那位痛苦挣扎的、曾经的“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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