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
马路对面,黑色轿车的车窗如同一个冰冷的取景框,将沈宏远那张不怒自威的脸定格其中。他的目光平静地越过车流,精准地落在沈叙身上,带着一种审视的、居高临下的压迫感,甚至没有分给旁边的苏晚一丝一毫的注意。
沈叙周身的气息瞬间降至冰点。他握着画材袋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苏晚站在他身侧,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瞬间的僵硬,那是一种如临大敌般的、刻入骨髓的戒备。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沈叙。不是平日里的清冷疏离,也不是偶尔流露的笨拙温和,而是一种近乎……被侵犯了领地的困兽,带着隐忍的愤怒和冰冷的抵抗。
几秒钟的死寂后,沈叙缓缓地、几乎是强迫自己地,转回了头,不再与那道目光对视。他看向苏晚,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平静:“你先回去。”
苏晚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在触及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寒潭时,所有话语都哽在了喉咙里。她看到那里面翻涌着她无法理解的痛苦和决绝。
“……好。”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回答。
她最后看了一眼马路对面那辆沉默的黑色轿车,以及车窗后那张模糊却威压十足的脸,然后转身,几乎是逃离般地快步走向公交站台的后方,将自己隐没在广告牌投下的阴影里。她没有真的离开,一种莫名的担忧和强烈的好奇心,让她无法就这样走掉。
看到苏晚离开,沈叙似乎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但那紧绷的脊背并未放松。他站在原地,没有动,像一尊冰冷的雕塑,与马路对面的轿车无声地对峙。
过了一会儿,黑色轿车的后门打开了。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白手套的司机快步走下,绕过车头,恭敬地打开了另一侧的后车门。
沈宏远下了车。他身材高大挺拔,穿着剪裁考究的深灰色三件套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并未立刻过马路,而是就站在车边,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沈叙身上,然后,缓缓扫过他手中那个装着画材的、与环境格格不入的纸袋。
那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失望。
沈叙迎着他的目光,下颌线绷得如同刀锋。
终于,沈宏远动了。他没有走斑马线,而是直接穿行在暂时稀少的车流中,步伐沉稳,带着久居上位的从容与压迫感,一步步走到了沈叙面前。
父子二人,隔着一步之遥,沉默地对视。相似的眉眼,却散发着截然不同的气息——一个冰冷威严,一个隐忍桀骜。
“这就是你拒绝联姻,拒绝进入公司实习的理由?”沈宏远率先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般的冷硬,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那袋画材,如同看着什么不堪的垃圾,“躲在大学里,玩这些……不上台面的东西?”
沈叙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没有回答。
“那个女孩,”沈宏远的目光终于吝啬地投向苏晚刚才消失的方向,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刀,“就是你弄出那些无聊传闻的源头?沈叙,你的眼光和手段,真是越来越让我‘惊喜’了。”
阴影里,苏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呼吸。原来,在沈叙父亲眼中,她只是一个“不上台面的东西”,是沈叙“无聊传闻的源头”。那种毫不掩饰的轻视,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我的事,与你无关。”沈叙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冰,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愤怒。
“与我无关?”沈宏远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你姓沈!你身上流着我的血!你的一切,都必须符合沈家的利益和规划!包括你的婚姻,你的未来!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在这种毫无价值的……”
“价值?”沈叙猛地打断他,一直压抑的情绪似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他上前半步,眼神锐利如刀,直直地刺向自己的父亲,“在你眼里,只有商业版图和利益交换才有价值吗?那母亲呢?她的画,她的梦想,在你眼里是不是也是毫无价值的垃圾?!”
最后那句话,他几乎是低吼出来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深埋已久的、刻骨的痛楚。
沈宏远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眼神阴鸷:“不许提她!”
“为什么不能提?!”沈叙像是被彻底激怒了,一直以来压抑的冰山轰然崩塌一角,露出底下汹涌的岩浆,“是你逼走了她!是你毁了她!就像你现在,想要毁掉我的一切!”
“我是在塑造你!”沈宏远的声音也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专制,“把你塑造成一个合格的继承人!而不是一个沉迷于无用幻想的废物!”
“废物?”沈叙冷笑一声,那笑容里充满了悲凉和嘲讽,“对,在你眼里,所有不按你规划前行的人,都是废物。包括你曾经口口声声说爱的妻子!”
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沈宏远,一把扯开了自己衬衫的后领,露出了那片苏晚在雨夜曾惊鸿一瞥的、浅白色的旧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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