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沈宏远那句“倒是般配”之后,凝固了。
宴会厅里所有的声音——交谈声、笑声、酒杯碰撞声——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掐断。无数道目光如同聚光灯,灼热地聚焦在沈叙身上,以及他身后那个瞬间脸色苍白的苏晚身上。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每一秒的沉默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苏晚能感觉到沈叙挡在她身前的背脊,僵硬得像一块铁板。他紧握的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骇人的青白色,微微颤抖着。她能想象到他此刻脸上会是怎样一种冰冷到极致的表情。
沈宏远依旧站在发言台旁,脸上那抹“温和”的笑容未曾改变,仿佛刚才那句将苏晚彻底否定、将沈叙推向悬崖边缘的话,只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寒暄。他身边的王董和那位气质高雅的千金,也面带微笑,坦然接受着这近乎指婚的暗示。
这是一种无声的、却威力巨大的羞辱和逼迫。沈宏远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所有人,也告诉沈叙——谁才是真正被认可的、门当户对的选择。而苏晚,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随时可以被抹去的插曲。
苏晚闭上了眼睛,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屈辱感将她淹没。她不想再待在这里,一秒钟都不想。她想挣脱沈叙的手,逃离这个让她无地自容的地方。
就在她指尖微动,想要抽离的瞬间——
沈叙动了。
他没有如他父亲所期待的那样,走向王董和他的千金。
他甚至没有回头再看苏晚一眼,给她一个眼神的暗示。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在沈宏远那看似温和实则锐利的目光中,沈叙猛地转过身!
他的动作快得惊人,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他没有丝毫犹豫,一把重新紧紧攥住了苏晚因为惊愕而微微松开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让她感到疼痛。
然后,在满场死寂和无数道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他拉着她,无视了台上脸色瞬间阴沉下去的沈宏远,无视了所有试图上前打招呼或看热闹的人,径直朝着与发言台相反的、宴会厅大门的方向,大步走去!
“沈叙!”
沈宏远压抑着暴怒的、如同寒冰碎裂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沈叙的脚步甚至连一丝停顿都没有。
他紧紧握着苏晚的手,拉着她,几乎是半强迫地,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穿越过惊愕的人群,撞开那些探究、震惊、甚至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目光,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了宴会厅门口。
厚重的雕花木门被侍者推开。
外面清凉的夜风瞬间涌入,吹散了宴会厅里那令人窒息的香氛和虚伪。苏晚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被动地跟着沈叙,踉跄地跑出那个金碧辉煌的牢笼。
酒店走廊里灯光柔和,与宴会厅内的炫目形成鲜明对比。沈叙的脚步依旧很快,没有丝毫放缓的意思。他紧抿着唇,侧脸线条绷得像拉满的弓弦,下颌角锋利如刀。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比在宴会厅里时更加冰冷骇人。
苏晚甚至能听到他因为压抑着巨大情绪而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他没有说话,一个字也没有。
只是紧紧、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仿佛那是他在惊涛骇浪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一路无话,直到坐进车里。
沈叙“砰”地一声关上车门,将那外面的一切彻底隔绝。车内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急促未平的呼吸声。
他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双手死死地攥着方向盘,手背上青筋暴起。他低着头,额前碎发垂落,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但那紧绷的、仿佛随时会断裂的脊背,泄露了他内心远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苏晚坐在副驾驶,心脏还在狂跳,手心里全是冷汗。她看着沈叙,看着他这副从未显露于人前的、近乎失控边缘的样子,心里的恐惧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心疼和担忧所取代。
他为了她,当众忤逆了他的父亲,在那样的场合,以那样决绝的方式。
这需要多大的决心?又会引来怎样可怕的后果?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沈叙猛地抬起头!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那里面翻涌着苏晚从未见过的、剧烈而痛苦的情绪——有被逼到绝境的愤怒,有对家族控制的深恶痛绝,或许……还有一丝因为将她卷入其中而产生的、深藏的愧疚?
他看着她,目光锐利得像要刺穿她的灵魂。
“怕吗?”他沙哑着声音问,这三个字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苏晚怔住了,看着他眼底那片混乱的风暴,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她用力地摇了摇头。
怕吗?
当然是怕的。
但比起害怕,此刻充斥在她心里的,更多是因为他这不顾一切的维护而产生的、巨大的震动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
她的摇头似乎取悦了他,又或许,是给了他某种支撑。沈叙眼底的风暴似乎平息了一瞬,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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