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沈叙那句冰冷的质问后彻底凝固了。画室里的空气沉重得如同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唯一能听见的,是两人沉重交错的呼吸声,以及苏晚因极度震惊和委屈而无法抑制的、细微的颤抖。那颤抖并非仅仅源于身体,更像是从灵魂深处震荡开来,每一丝颤动都带着被误解的尖锐痛楚。
他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不信任的审视,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锋利且无情。这眼神将她这些天来所有因他笨拙的靠近、因那个雪夜里他转瞬即逝的微笑而悄然滋生的暖意和悸动,瞬间斩断,连一丝余温都不曾留下。原来,所有的自以为是的靠近,都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原来,在他构筑的世界里,她始终是那个需要被防备、被审视的“外人”。
“你……”苏晚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粗糙的砂纸反复磨过,干涩发疼,发出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连她自己都陌生的虚弱,“你觉得……是我?”
她甚至没有力气去愤怒。巨大的失望和心寒像无声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彻底淹没。冰冷的海水灌入她的四肢百骸,夺走了她最后一丝挣扎的力气。原来在他心里,她依旧是那个可以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那些一起在画室度过的、偶尔会让她感到片刻宁静的午后,那些他难得流露出的、让她心跳失序的温和瞬间,那个雪夜里他唇角微不可察的弧度……所有曾经被她小心翼翼收藏在心底、视若珍宝的记忆碎片,在此刻都被这冰冷的怀疑击得粉碎,显得如此荒谬且可笑。一种深刻的无力感攫住了她,让她只想逃离。
沈叙紧紧盯着她,没有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变化——那瞳孔骤然收缩的震惊,那唇色瞬间褪去的苍白,那眼中迅速积聚的、纯粹而不掺任何杂质的受伤和荒谬感。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无形的手狠狠揪了一下,传来一阵陌生的钝痛。理智如同一个冷酷的法官,在他脑中不断敲响法槌,反复告诫他:在这种敏感时刻,任何看似巧合的“意外”都值得高度怀疑,尤其是最大受益者。这套逻辑他运用自如,从未失手。可为什么,当她用这种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眼神望着他时,他向来坚固的理智壁垒会产生一丝裂痕?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如同细微的电流,窜过他的四肢百骸。
他是不是……又犯了那种自以为是的错误?
“照片角度很专业,时机也抓得太准。”他试图用冷静的、近乎分析报告般的语调来掩盖心底那丝正在扩大的不确定,声音却不受控制地依旧冷硬,“除了当事人,谁能……”
“够了!”苏晚猛地打断他,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却异常清晰地划破了凝固的空气,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沈叙,在你眼里,我苏晚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个需要靠这种下作手段来博取关注、来捆绑你的人?”
她的眼泪终于决堤,大颗大颗地滚落,沿着苍白的脸颊滑下,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晕开深色的痕迹。但她倔强地没有去擦,只是睁大了那双盈满水光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仿佛要将他此刻每一分冷漠、每一寸怀疑都深深地、永久地烙印在心底最疼痛的地方。那眼神里,有痛,有悲,更有一种即将熄灭的决绝。
“那份契约,”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肺腑,用尽全身力气才能让自己不至于瘫软下去,声音颤抖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如果你觉得已经成了一张废纸,或者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我们可以立刻终止!我不需要……不需要你用这种永无止境的怀疑来一次次地侮辱我!”
说完,她再也无法在这个充满了否定和压抑的空间里多停留一秒,猛地转身,只想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就在她擦着沈叙的肩膀,衣袂带风,即将冲出画室的瞬间,她的手腕却被一只温热而有力的大手猛地攥住!
那力道极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不容挣脱的强势,指节甚至硌得她生疼,让她清晰地感受到了两人之间力量的悬殊。
“放手!”苏晚挣扎着,手腕上传来的疼痛和禁锢感让她心底的委屈和愤怒如同火山般爆发,眼泪流得更凶,几乎模糊了视线。
沈叙没有放手。他紧紧握着她的手腕,掌心感受到她纤细骨骼的脆弱和皮肤冰凉的触感,还有那透过皮肤传递过来的、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她此刻浑身散发出的绝望和那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像一盆夹杂着冰碴的冷水,迎头浇下,瞬间浇醒了他被愤怒和惯性思维蒙蔽的理智。
她的反应,太过真实,真实得像一面镜子,映照出他怀疑的丑陋,刺痛了他内心深处某个连自己都不愿触碰的角落。
“不是我……”他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急迫和……一丝几不可察的狼狈,“我没有想侮辱你。”
这句话像是一个突兀的开关,让苏晚激烈的挣扎骤然停了下来。她依旧没有回头,背对着他,但紧绷如弓弦的肩膀却微微松懈了一些,只是那无声流淌的泪水,仿佛更加汹涌,诉说着无法言说的委屈和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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