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宏远的出现,像一块骤然投入湖面的坚冰,瞬间冻结了宴会厅角落这方小小的天地。周遭的喧嚣、探究的目光,仿佛都被他周身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场所隔绝。他没有看苏晚,也没有看那个被苏晚捧在手中、价值连城的翡翠锦盒,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冷电,牢牢钉在沈叙脸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他手中那张刚刚签署的、金额惊人的付款凭证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苏晚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手心里的锦盒沉重得几乎要拿不住。她能感觉到沈叙握着她手臂的力道微微收紧,不是紧张,而是一种下意识的、将她护在身后的姿态。
沈叙迎着自己父亲的目光,脸上没有任何被撞破的慌乱或不安,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一丝冰冷的戒备和嘲讽。他甚至还微微侧身,将苏晚更严实地挡在了自己身影之后。
父子二人,隔着几步的距离,无声地对峙。相似的眉眼,却散发着截然相反的磁场——一个威严专制,一个冷峻不驯。
最终,沈宏远缓缓抬步,走了过来。他的步伐很稳,皮鞋踩在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却带着千钧的压迫感。他在沈叙面前站定,目光终于吝啬地扫了一眼苏晚手中的锦盒,随即又回到沈叙脸上。
“看来,”沈宏远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金属般的冷硬,“我同意你进入公司实习,是给了你太多可以随意挥霍的……错觉。”
他没有直接斥责,但话语里的轻蔑和指责,比任何暴怒都更刺人。他在质疑沈叙动用资金的合理性,更是在否定他作为一个独立个体的决策权。
沈叙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这是我个人账户的资金,与宏远无关。每一分钱的来源,都合法合规。”
“个人账户?”沈宏远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眼神锐利如刀,“没有沈家,没有宏远提供的平台和资源,你所谓的‘个人能力’,能积累起这样的资本?沈叙,别忘了你是谁,你的每一分‘价值’,都打着沈家的烙印!”
他在从根本上否定沈叙的独立存在,将他所有的努力和成就,都归功于家族背景。
苏晚的心揪紧了,她为沈叙感到不公,也为他感到心疼。她能感觉到沈叙身体瞬间的僵硬,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我的价值,由我自己定义。”沈叙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至于这笔消费,我认为它物有所值。”
“物有所值?”沈宏远的目光终于再次落在那翡翠锦盒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为了博红颜一笑,一掷千金?沈叙,你的眼光和格局,真是越来越让我‘刮目相看’了。这就是你反抗家族、坚持选择的……‘真爱’的价值?”
他将矛头直指苏晚,语气里的轻蔑如同冰冷的针,扎得苏晚脸色发白。
“与她无关。”沈叙的声音骤然冷了下去,像是结了冰,“这是我送出的礼物,仅此而已。”
“好一个‘仅此而已’!”沈宏远冷笑一声,不再看那翡翠,目光重新锁住沈叙,“既然你这么有能力,这么坚持自我,那么下个季度的海外项目评估,你就独立完成初步方案吧。让我看看,脱离了你口中‘沈家烙印’的你,究竟有几分真本事。”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和考验:“如果达不到董事会的要求,那么,不仅这个项目与你无关,你之前所有的‘坚持’,包括你身边的人,都需要重新评估。”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用事业,用苏晚,来逼迫他屈服,或者……证明自己。
沈叙的瞳孔微微收缩,下颌线绷紧,但他没有退缩,只是冷冷地回视着沈宏远:“可以。”
没有多余的字,只有两个字,却重若千钧。
沈宏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失望,有审视,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忤逆的怒意。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带着一身冷厉的气息,离开了宴会厅。
直到沈宏远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才稍稍散去。苏晚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她看着沈叙依旧挺直却略显僵硬的背影,心里充满了担忧和愧疚。
“对不起……”她低声说,“如果不是因为我……”
“不是你的错。”沈叙转过身,打断了她的话。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甚至带着一种被激发出的、锐利的斗志。“他只是在找一个借口,一个可以名正言顺打压我、让我认清‘现实’的借口。有没有今晚的事,都会有这么一天。”
他看向苏晚手中那个锦盒,伸手将它拿了过来,合上盖子,动作轻柔地放回了她的掌心。“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的道理。它值得。”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你值得。”
苏晚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她用力咬着下唇,才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她知道,此刻任何软弱的情绪都于事无补。她用力点了点头,将锦盒紧紧抱在怀里:“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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