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明的指腹还停在秦般若睫毛上,那点霜花在暖玉床的雾气里融成极小的水痕,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颈间第七道金痕上。
金痕突然泛起涟漪,像有活物在皮肤下苏醒,他喉间一甜,险些咬碎后槽牙——这是两人羁绊共鸣时特有的痛觉同步。
他指尖微微一颤,没有收回。
那一点融化的霜水仿佛是他心口裂开的缝隙,顺着她的肌肤滑落,也滑进了他记忆深处最柔软的角落。
他忽然记起她第一次替他挡下神谕反噬的夜晚,也是这样,一滴血从她眼角滑落,在月光下凝成金粉,像一句未说出口的誓言。
别......秦般若的手指从锦被下探出,虚虚勾住他手腕,指甲盖泛着青灰,像是魂火燃烧殆尽前最后的余烬,精血引动的人道之力太烈......第七印......她尾音消散在暖玉床蒸腾的白雾里,残魂凝成的金粉正从她发间簌簌坠落,像被风卷散的星屑。
楚昭明膝盖一弯跪在床沿,额头抵着她手背。
他能清晰感知到那缕钻进心口暖纹的残魂,此刻正蜷缩成极小的光团,像要把最后一点温度都渡给他。
可他知道,这不是温暖,是燃烧——她在用自己的残魂为他续命。
他闭上眼,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二十年来,她替他承受了多少?
每一次轮回,她都在暗处刻下一道金痕,像在命运的碑上一笔一笔写下“我还在”。
而他,直到此刻才真正看清——那不是代价的烙印,是她用魂火刻下的时间碑文,是七世不灭的执念。
地宫暗室外的雪声突然清晰起来,每片雪花砸在青瓦上的脆响都撞进他耳膜——他想起昨夜苏砚烧符库时的尖叫,想起秦般若二十年记忆里那些雪夜:她蹲在檐下捂热冻僵的麻雀,在藏忆塔用血拓下被神谕抹去的历史,每一次替他承受代价时,都把咬碎的牙混着血咽进肚子里。
他的喉头一紧,仿佛有千钧压在胸口。
他曾以为自己是被命运选中的人,可如今才明白——她才是那个一直在选择命运的人。
我不动能力。他抓住她冰凉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用老办法。
秦般若睫毛颤了颤,却没再反驳。
她太清楚他说的老办法是什么——自他们初识起,每当她魂体不稳,他便会沉入梦境,通过记忆链接把两人共同经历过的温暖片段渡给她。
只是从前都是被动触发,今夜他要主动操控。
她想笑,却只牵动嘴角一丝极淡的弧度。
这个笨人,总以为自己能护住她,可每一次,都是她先伸手,先开口,先替他承担。
可这一次……她愿意等他,哪怕只是一瞬的主动。
暗室烛火突然摇晃起来。
楚昭明闭眼前最后看见的,是秦般若腕间的金痕正随着他的心跳轻轻起伏,像在应和某种古老的韵律。
寒心狱外的雪下得更密了。
苏砚裹紧斗篷缩在巡守亭里,怀里的铜手炉早没了温度。
她望着地宫方向的黑影,指甲无意识抠着石桌裂缝里的冰渣——自昨夜烧了符库,她总觉得心口压着块石头。
那不是愧疚,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被记忆穿透的钝痛。
她忽然意识到,楚昭明给她的不只是指令,是信任。
他将破阵的关键藏在梦境里,不是为了操控她,而是让她成为棋局之外的变数。
那声轻响像根细针扎进太阳穴。
苏砚猛地抬头,眼前的雪幕突然扭曲成另一个画面:青石壁上刻满符阵纹路,楚昭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带着梦境特有的沙哑:烛灭为启,雪落为断,心痛为爆。她看见自己的手按在石壁某处,三枚菱形符钉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她的呼吸一滞。
这不是幻觉——这是记忆的植入,是楚昭明用意识链接强行刻入她脑海的战术蓝图。
苏姑娘!巡守的小弟子从雪地里钻出来,冻红的鼻尖直冒白气,该换班查符库了。
苏砚的手在斗篷下攥成拳。
指甲掐进掌心,疼痛让她清醒。
她能感觉到心口那点痛正顺着血管往上窜,像楚昭明在记忆里掐了她一把——那是共鸣的锚点,是“心痛为爆”的引信。
去拿火折子。她声音稳得连自己都惊讶,甚至带上了一丝冷峻的命令口吻,夜里风大,符库烛火容易灭。
符库的木门吱呀作响。
苏砚举着火把照向墙根的符阵,三枚关键符钉在火光里泛着幽蓝——和梦境里的位置分毫不差。
她背对着小弟子,指尖快速蘸了蘸火把上的符灰,将最左边的符钉往右移三寸,中间那枚往左错半分。
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
她不是在修改符阵,而是在执行一场精密的“记忆回放”——楚昭明的意识像导演,她的手是演员,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复刻梦境中的轨迹。
寒风吹过窗纸的刹那,她心口的痛突然消失,像有人轻轻松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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