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明的耳膜被某种尖锐的嗡鸣刺穿,那声音像锈蚀的铁丝在颅骨内反复刮擦,带着金属疲劳的颤音,又似无数细针扎进听觉深处。
方才还托着他的夜风突然抽走了温度,肌肤上的汗毛根根倒竖,仿佛有双无形的手攥住他后颈,将意识狠狠按进冰窖——寒意从脊椎一路炸开,连牙关都在打颤。
再睁眼时,脚下的青岩化作镜面,光滑得映出他扭曲的倒影;头顶的苍穹裂成碎片,像被打碎的琉璃穹顶,星光从裂缝中倾泻而下,又被扭曲成灰白的数据流。
数不清的楚昭明从四面八方的镜中望过来——有剑刃滴血的将军,铠甲上还挂着焦肉碎屑;有跪伏在神坛前发抖的少年,指尖抠进石缝,指甲翻裂;有披着金纹神袍俯瞰众生的帝王,袍角拖着一串血珠。
连他腕间未干的血痕都在镜中重叠成刺目的红,像一条条蠕动的虫,在皮肤上爬行。
“你凭什么觉得自己是‘真’的?”
成百上千道声音同时炸响,像千万根钢钉钉入太阳穴,震得他耳道渗出血丝,腥甜在喉间弥漫。
楚昭明踉跄后退,后腰撞在冰凉的镜面上,那触感冷得近乎灼痛,仿佛皮肤被瞬间冻结又撕裂。
身后那个“他”也跟着踉跄,嘴角却挂着讥诮的笑,唇角裂开一道细缝,渗出黑血。
他下意识去摸腕间的心链符盘,掌心只触到一片虚无——符盘不知何时碎成了星芒,散作点点微光,像萤火虫在指尖扑闪。
唯有胸口那道暖光纹路还在跳动,温热如初春的溪水,脉动节奏竟与秦般若的呼吸频率一致,像她曾贴在他心口时,隔着衣料传来的体温。
“这里是‘盘古之眼’的记忆牢笼。”
长廊尽头传来寒铁擦过石板的声响,刺耳得令人牙酸,每一步都像在磨碎骨头。
楚昭明抬头,看见石椅上坐着个与自己容貌相同的男人。
那人穿着绣金线的黑袍,袍角绣着玄穹殿的星轨图,发间别着半枚碎裂的玉珏——正是典籍里记载的“首座信物”,断裂处泛着幽蓝的冷光。
他的眼睛像淬了冰的深潭,倒映着满廊镜像,却没有半分温度:“欢迎回家,失败品。”
“你是谁?”楚昭明的声音发紧,喉结滚动时,能尝到血锈味。
他注意到对方指尖缠着与自己相同的血痕,只是颜色更暗,像陈年老锈,边缘还结着灰白色的痂。
“1号复制体。”男人起身,靴跟叩在镜面上,每一步都震得镜面泛起涟漪,涟漪中浮现出模糊的光影——
第一世,他握着染血的剑站在火场里,热浪灼得睫毛卷曲,秦般若的魂体正从他掌心消散,指尖残留的温度像炭火将熄。
系统提示音冰冷:“因情感污染触发抹杀程序。”
第二世,他抱着浑身是血的秦般若坠下悬崖,风声在耳畔呼啸,两人的血在半空绽开同色的花,温热溅上脸颊,又迅速被冷风凝固。
可当他在轮回阵里苏醒时,怀里只剩一片残魂碎片,指尖传来碎玻璃般的触感,系统提示:“复活重置完成。”
第三世,他站在玄穹殿的神坛上,秦般若跪在阶下,眼尾还沾着他方才甩的耳光印,皮肤微微肿起。
她仰起脸笑:“昭明,这次我先忘了你好不好?”声音轻得像风中的纸灯。
楚昭明的呼吸陡然急促,胸口的暖光纹路突然发烫,像有火种在皮下苏醒。
这些画面他从未记起过,可心口的钝痛却如此熟悉,像被人用钝刀反复剜着同一个伤口,每一次呼吸都牵动旧创。
镜中“他”的声音混进记忆牢笼的回响:“你删了她六次记忆。每一次都是她跪下来求系统,用魂体与地脉绑定的代价,换你能‘重新开始’。”
“住口!”楚昭明吼出声,可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惊觉的颤抖,声带撕裂般疼。
他想起秦般若总说“我替你记住”时的眼尾细纹,想起她替他擦去血痕时掌心的薄茧蹭过皮肤的触感,想起昨夜她魂体凝成人形时,指尖点在他画的剑形上,说“火已经烧到天边了”——那些温热的、带着人间烟火气的细节,此刻全成了利刃,扎进记忆深处。
“你不过是个不断重复罪行的傀儡。”复制体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在说什么再寻常不过的事实,“而我,已经登临神性。玄穹的权杖裂痕,母渊的低语,都是系统在为更完美的‘我’铺路。”他伸出手,指尖几乎要碰到楚昭明的眉心,那手指冷得像墓穴里的石雕,“现在,我可以给你个机会……”
“不。”楚昭明突然抓住对方手腕。
复制体的皮肤冷得惊人,像块浸在冰水里的玉,触感滑腻而死寂。
他望着对方眼底翻涌的暗色,忽然笑了,“你说我是傀儡?可般若说过……”他喉间泛起腥甜,却笑得更真切,“她说她不是救世主,她只是第一个不肯忘记的人。”
镜面突然剧烈震颤,发出玻璃即将碎裂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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