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渊边缘的风裹着碑林余温,楚昭明正握着孩童的手,教他将指尖抵在青蚨火蝶翅尖。
火蝶振翅时带起的金粉落在孩童掌心,很快凝成枚米粒大的光印——那是心火燃心仪式成了。
孩童仰起脸,眼睛亮得像含着星子:昭明哥哥,这样阿桃的寒症就能......
楚昭明声音发哑,喉结动了动。
他瞥见孩童颈间挂着的半块炊饼,是方才小乞儿硬塞给他的——那孩子自己饿得走路打晃,却把最后口食分给更弱的同伴。
此刻炊饼上沾着金粉,倒像块会发光的糖。
地脉突然又颤了颤。
楚昭明的后颈泛起凉意。
他松开孩童的手,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碑林里未熄的火光簌簌摇晃。
血渊方向的灰雾更浓了,像有人将半幅褪色袈裟揉碎在空气里。
无相师父?秦般若的声音从他身侧浮起。
她的魂体本是半透明的月白色,此刻却泛着暖金,像是被百城心火染透了——自方才星网汇光后,她便与人道之音彻底相融,连轮廓都带了人间烟火气。
灰雾凝成人形。
老僧无相的袈裟还沾着血渊里的泥,眉间的守忆印却亮得刺目。
他望着楚昭明,又望向秦般若,唇角扯出极淡的笑:老衲守了九百年碑,原以为要带着最后块记忆进轮回......他抬手,指节上的戒疤泛着青,昭明小友,你删记忆那日,老衲替你收着半段——七印归心的解法。
青蚨突然从孩童发间窜出,振翅落在无相掌心。
火蝶的金纹与老僧指间的光丝缠作一团,最后地轻响,光丝钻进蝶身。
无相的身形开始变淡,像春雪融在风里:七次代价......第七次,非为救一人,而为护万人。他的目光扫过孩童、扫过远处攥着心火符的老农,最后停在秦般若脸上,小女娃,你本不该承这劫......
是我该的。秦般若轻声说。
她魂体上的金纹突然流动得更快,像是在回应老僧未说完的话。
无相的笑更深了些。
他抬手朝众人合十,衣袂扬起时,整个人已散作万千金粉,融入地脉。
孩童伸手去抓,只触到一片温热的风。
他走了。楚昭明低低道。
他握住秦般若的手——虽说是魂体,此刻却有了真实的温度,像晒过太阳的瓷。
青蚨火蝶突然振翅高飞。
蝶身金纹流转如河,却在窜上云层时猛地一颤。
楚昭明瞳孔收缩——蝶翼边缘腾起黑雾,那是玄穹的!
他见过这东西,专司腐蚀人间念力,上次在茶棚外,老妇的心火符就是被它们啃成了碎片。
小心!他脱口喊出。
火蝶在空中划出扭曲的轨迹。
影蚀如附骨之疽,每啃下一片蝶翼,就有半段记忆碎成星尘。
秦般若突然松开楚昭明的手,指尖亮起与人道之音共鸣的光。
她的魂体与火蝶之间拉出银线,像是要替它扛下腐蚀。
楚昭明刚要跟上,却见蝶身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那是无相用残魂燃尽最后的护持。
火蝶坠落在秦般若掌心时,只剩半片翅膀。
秦般若垂眸。
金粉顺着指缝漏下,在她掌纹里拼出一行字。
楚昭明看见她睫毛颤了颤,像被什么扎了眼。
她就这么站着,站了很久,久到孩童扯她衣角的手都酸了,久到碑林的火光又暗了两寸。
昭明。她突然抬头。
楚昭明从没见过她这样的眼神——清冽如霜,却又烫得惊人。
她伸手抚过他脸上的血痕,指尖沾了他的血,在七印玉符上画出新的纹路:第七次代价......该我了。
不行。楚昭明抓住她的手腕。
他能感觉到她魂体在发烫,像块烧红的玉,前六次都是我......
前六次是救你。秦般若打断他。
她的声音轻,却像钉子般钉进他心里,这次......我要护他们。她抬手指向远处——茶棚的老妇正往火盆里添柴,猎户背着受伤的小狐狸往医馆跑,小乞儿把最后半块炊饼掰成碎块,喂给墙根的流浪猫。
所有这些身影都裹在星网的光里,像被装进了颗暖融融的琥珀。
七印玉符突然爆亮。
秦般若的魂血渗进符纹,每道纹路都在与百城心火共鸣——东边茶棚的暖光涌进来,南边林子的生机涌进来,连小乞儿喂猫时的笑,都化成细流钻进符里。
楚昭明突然闻到血味,浓重的、甜腥的,是从秦般若魂体里渗出来的。
般若!他吼道。
回应他的是天裂般的轰鸣。
七道黑影破云而下,每道都裹着母渊的腐臭——那是代价之引,专司收割第七次献祭的凶物。
它们的触须扫过碑林,火光瞬间熄灭了三片;扫过孩童,孩子颈间的光印裂了道细纹。
秦般若的魂体开始崩解。
她的发梢化作金粉,裙裾化作星屑,连眼角的泪都没来得及落下,就散在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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