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利沉默了片刻,空气里的张力似松了些,他才缓缓开口,语气褪去了先前的温和,多了几分试探:“你总得跟我说说,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吧?也好让我掂量掂量,这忙,该不该帮你。”
“他为了救我……”师尊的声音陡然一哽,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了喉头。下一秒,一股浓烈到化不开的悲伤,竟穿透养魂木的纹理,直直浸进我的魂体里——那不是轻飘飘的难过,是沉甸甸的、带着锐刺的痛,让我这缕残魂都跟着颤栗。
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压下翻涌的情绪,才缓缓开口,将墨烬当年为救她,如何献祭自身一切、甘愿沉沦于魔神皇之手的过往,一字一句道来。她的叙述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可我却能“听”到每个字背后的汹涌——那是座被强行按捺的火山,岩浆在底下疯狂灼烧,只差一点就要冲破胸膛。
末了,她的声音里终于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又带着几分笃定:“如今我好不容易才从魔神皇手中抢回他的神魂……寒利,你修仙问道一生,所求的,不正是一份因果圆满吗?”
“我吗?是圆满,也并非圆满。”寒利的声音里缠了丝说不清的奇异腔调,像蒙着层薄雾,透着几分耐人寻味的疏离,“或许,我只是想让自己活得更久一点罢了。”他轻嗤一声,语气又松快了些,带着几分坦诚的直白:“也罢,我可以帮你守着这地方。但丑话说在前头,要是遇上我打不过的硬茬,我可不会硬撑,转身就跑,你可别怨我。”
“足够了……”师尊先前紧绷如弦的气息,终于像松了劲的弓,缓缓松弛下来。我能感知到她重新坐定,周身灵力开始缓缓流转,应是在抓紧时间调息养气。
可话音未落,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的话语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字字都透着孤注一掷的坚定:“若真有强敌来犯,你无需死撑,只需帮我拖延一时半刻便好。哪怕拼上我这条残命,也定会护烬儿周全。”
我的意识在两人的对话间沉浮,像片被浪涛裹挟的枯叶,心里五味杂陈,翻涌着说不清的滋味。重塑肉身?强敌环伺?原来,这具躯壳的“复活”竟仍有希望。而这份渺茫的希望,是她赌上自己仅剩的性命,一点一点攥在手里的。
我忍不住在心底喟叹:若有朝一日,她发现寄居在此的并非真正的墨烬,只是我这个异世闯入的陌生人,她会是何等的失望与震怒?可我不敢想,也不能让这一天到来——从此刻起,我必须藏好自己的异处,做个最合格的“墨烬”,替那个真正的他,守着这份用命换来的希望。
可话又说回来——这可不就是寒老魔吗?那语气、那惜命又通透的性子,简直和小说里描的分毫不差!一想到小说里叱咤修仙界的一方大能,如今竟在这儿给我当个护法,我这魂体都忍不住飘了起来,这排面,简直没谁了!
顾染清盘膝坐在幽暗的洞穴中,面前那块温润如玉的养魂木正散发着柔和的微光,将她苍白的脸映得忽明忽暗。她能清晰地感知到木中那缕熟悉的魂魄正在逐渐安稳、凝聚,仿佛一簇风中残烛,终于被护进了一盏不灭的灯笼里。
她悬了百年的心,总算如释重负般稍稍落下些许。当年从魔神皇宫殿浴血杀出时落下的重伤,本就凶险,如今更几乎耗尽了她燃尽仙元后仅存的那点微薄力量。她颤抖着服下身上仅剩的所有灵药,强忍着体内仙魔二力激烈冲撞带来的撕心反噬,将最后一丝残存的心神,全都系在了滋养养魂木中墨烬魂魄的事上。
寒利的出现,是她计划之外的猝然变数。这个男人,是她漫长岁月里为数不多的旧识。犹记当年她还是仙宗圣女时,曾与他有过几面之缘。他是个无门无派的散修,天资不算出众,却总揣着些稀奇古怪的保命伎俩,像是揣了满袖的逃生符。他性子瞧着随和,对谁都带着三分笑意,骨子里却比谁都惜命。他修仙的目的也直白得纯粹,甚至透着几分坦荡的自私——不过是想,活得更久一点罢了。
顾染清撤下禁制,并非完全信任他,而是她别无选择。她太虚弱了,重塑肉身是逆天之举,耗时良久,容不得半点打扰。她需要一个护法,一个至少在危急关头能为她争取到一息时间的护法。
寒利站在洞口,目光落在她和那块养魂木上,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惊奇。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背着一柄古朴的青竹剑,与其说是修士,更像个云游四方的儒生。他看出了她的虚弱,也看出了她的决绝。
当听到余烬是为了救她而献祭自身时,寒利眼中那丝看热闹的好奇,才真正化为了一抹凝重。他叹了口气,答应为她护法,条件说得很明白,打不过就跑。这很符合他的性格。
顾染清没有再多言,只道了一声“足够了”,便重新闭上了双眼。她必须争分夺秒地恢复,因为接下来,才是最关键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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