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柔丝之草
严寒并未退去,反而像是扎下了根,将山谷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冰冷的石碗。天空终日阴沉,吝啬地不肯透出一丝阳光,只有呼啸的北风,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一切敢于暴露在外的生命。地面冻得硬邦邦的,溪流边缘结起了薄薄的、浑浊的冰凌。
部落聚居地内,生存的挣扎变得更加具体而残酷。尽管螺和她召集的女子们日夜不停地尝试,但用普通野草纤维编织御寒物的进展,却微乎其微。那些纤维要么过于脆弱,轻轻一扯就断,要么过于粗糙僵硬,编织出的“布片”如同砂纸,根本无法贴身,御寒效果甚至不如捆扎的茅草。
失败和严寒像两座大山,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洞穴里,孩子们的哭声少了,不是因为暖和,而是连哭闹的力气都被寒冷吞噬。老人们沉默地蜷缩着,眼神空洞,仿佛在等待命运的终结。一种无声的绝望,伴随着刺骨的寒风,在部落中弥漫。
螺的身上、手上,布满了被粗糙植物纤维划出的细密血痕,指尖因为长时间接触冰冷的植物汁液和冷水而红肿发亮。但她眼中的光芒,却并未因接连的失败而熄灭,反而在一次次挫折中被磨砺得更加锐利和执着。她几乎不眠不休,带领着几个最坚定的同伴,像着了魔一般,反复试验、比对、记录。
“阿螺,歇歇吧,你的手……”一个名叫“荇”的年轻女子看着螺那双惨不忍睹的手,心疼地劝道。
螺摇了摇头,将一束刚采集来的、叶片宽大的植物纤维浸入旁边的石臼冷水中,用力捶打,试图将其软化分离。“不能停,荇。每失败一次,我们就知道哪一种不行,离能找到‘那一种’就更近一步。”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老师说过,知识在于积累,哪怕是最微小的发现,也是通往正确答案的阶梯。”
她回想起昊说过的关于“纤维特性”的话,开始有意识地将采集来的植物分类。有的注重茎秆的强度,有的观察叶脉的韧性,有的则尝试那些生长在背风向阳处、看起来格外柔韧的藤蔓。
这天午后,风势稍减,但寒意更甚。螺决定扩大搜索范围,冒险前往山谷深处、一处背靠岩壁,有地下温泉渗出,因而在寒冬中依然保持着一小片湿暖区域的谷地。那里植被茂密,种类也与外部不同。
“你们留在这里,继续处理昨天找到的那几种藤皮,我去那边看看。”螺对荇和其他人交代了一句,便独自一人,紧了紧身上单薄的鹿皮,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那片谷地走去。
越靠近那片区域,空气中的寒意似乎真的减弱了一丝,带着一股潮湿的、泥土和腐殖质混合的气息。这里的植物果然与外间不同,大多叶片肥厚,颜色深绿,显示出旺盛的生命力。
螺仔细地搜寻着,不放过任何一株看起来与众不同的植物。她用手触摸,用石刀刮开表皮观察内部结构,甚至凑近嗅闻其气味。时间一点点过去,带来的几个简陋皮袋渐渐被各种样本填满,但依旧没有找到符合她心目中“柔韧绵长”标准的理想纤维。
就在她感到一丝疲惫和气馁,准备弯腰在一处温润的岩石上稍作休息时,她的目光被岩缝间一丛不起眼的、泛着淡淡青金色光泽的细长小草吸引了。
这丛草长得十分奇特,茎秆并非普通的圆柱形,而是略带扁平,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质感,隐约能看到内部一丝丝排列整齐的脉络。叶片细长如兰,边缘光滑,触手微凉,却异常柔软,仿佛蕴含着水分。
一种莫名的直觉,让螺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捏住一根草叶,轻轻一扯。
意料中断裂的情形并未出现。那草叶极具韧性,随着她的力道微微伸长,却顽强地连接着。她加大力量,直到手臂都有些发酸,才终于将其扯断。断口处,并非普通的碎裂,而是拉伸出无数细密、晶莹、远超寻常植物长度的柔韧丝线!
螺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她强压住激动,将断口处的丝线轻轻捻起。这些丝线比她之前尝试过的任何纤维都要纤细、柔软,却又带着一种内在的强韧,极难扯断。更让她感到惊奇的是,当她的指尖触碰到这些丝线时,竟隐隐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初生朝阳般的暖意,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与周围空气中某种无形能量产生共鸣的波动!
“灵机……”
一个词下意识地浮现在螺的脑海。这是昊偶尔提及的,描述天地间某种本源能量的词语。燧人氏的火,有巢氏的巢,似乎都隐约牵动着这种能量,故而引动了天道功德。难道……这种奇特的草,它的纤维也能引导微弱的“灵机”?
这个发现让她浑身战栗!如果仅仅是柔韧,或许只能织出更结实的“布”。但如果能引导灵机,哪怕再微弱,是否意味着织出的东西,会拥有超越寻常的御寒甚至其他神奇的效果?
她如获至宝,几乎是用最轻柔的动作,开始采集这种青金色的细草。她不敢破坏其根系,只采集茎叶,并且仔细地观察着它生长的环境——背靠温润岩壁,有地热湿气滋养,附近还有几种散发着奇异清香的伴生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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