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火种之问(终)
求真殿内,弥漫着一种雨后初霁般的明澈气息。先前因根本之问带来的沉重与迷茫,此刻已转化为一种豁然开朗的兴奋与更深层次的思索。学子们眼中闪烁着悟道般的光彩,彼此间低声交流着,手指比划,试图用刚刚理解的概念去解释更多现象。
“原来如此!那干燥的落叶一点就着,是因为‘易燃’!”
“湿木头难烧,是要先把它‘烤干’,达到那个……那个‘燃点’!”
“怪不得圣师说燧石火星是‘瞬间高热’,钻木是‘持续生热’,原来热也有不同的‘性子’!”
这些话语虽稚嫩,却标志着一种全新的、基于理性分析的思维模式,正在这群年轻的心灵中生根发芽。他们不再将取火视为天经地义或纯粹的经验技巧,而是开始尝试用“理”去理解它,解释它。
讲台之上,昊静立不语,面带欣慰地看着台下这生机勃勃的一幕。他要的,正是这种思维的主动建构,而非被动的灌输。目光扫过前排,那位名为玄素的灰袍老道,此刻正襟危坐,脸上再无半分不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肃穆与沉思,仿佛在重新审视自己过往数百年的修行。
而燧人氏,这位火道至尊的变化最为显着。他周身那原本如同火山般躁动灼热的气息,此刻竟变得异常沉凝、内敛,仿佛所有的光和热都向内收敛,进行着一场深层次的蜕变。他那双虎目之中,火焰不再仅仅是力量的象征,更倒映出无数细微火星生灭、能量流转的轨迹,他在以全新的视角,“解析”着他所掌控的力量。
昊知道,是时候为这第一阶段的思考,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并将这初步的“理”,引向更广阔的天地。
他轻轻抬手,殿内的议论声渐渐平息,所有目光再次汇聚。
“经由观察、比较与思索,吾等对火之诞生,已有一初步认知。”昊的声音将众人的思绪拉回,“故而,可作一总结:物之燃烧,需满足其‘易燃’之性,并达到其所需之‘热’!”
他再次强调了这个基于现象归纳的核心结论。
“燧石之法,乃以‘瞬间极高之热’,引燃‘极易燃烧’之物;钻木之法,乃以‘持续生热’,积累至木材自身之‘燃点’!”
话语清晰,条理分明,如同在众人心中刻下了一道清晰的印记。
随即,昊的目光再次落定在燧人氏身上,这一次,他的问题带着一丝考较,更带着一种引导其将理论联系自身实际的深意。
“燧人老祖,”昊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您控火神通,如臂使指,已然登峰造极。那么,依您看来,凭借您如今对火之‘理’的这番领悟,可否不依赖丝毫法力神通,仅凭凡俗手段,让一段湿木,亦能如干草般,瞬息燃起?”
问题抛出,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学子,连同玄素老道,都屏息看向燧人氏。这是一个极其刁钻的问题,直指理论与现实应用的边界。湿木,因其含水,“易燃”之性大减,“燃点”提高,这是刚刚总结的“理”。如何在不借助超凡力量的情况下,克服这一点?
燧人氏闻言,浓眉紧锁,陷入沉思。他并未因问题艰难而不悦,反而全身心沉浸其中。过往,他若想让湿木燃烧,心念一动,真火席卷,管它湿干,皆成灰烬。但此刻,他遵循昊的规则,将自己“降格”为一个仅通晓“火理”的凡人。
‘湿木……含水……阴寒阻隔……’ 他脑海中飞快闪过之前触摸材料、观察现象、聆听总结的每一个细节。‘需先驱其湿气,增其热力……这是本能之答。然,如何以凡俗手段,高效驱湿,并瞬间赋予其足够之热?’
他目光扫过讲台上的燧石、干草、木柴。燧石火星,热则热矣,但量小分散,不足以瞬间驱散湿木中大量水汽;钻木取火,热力积累太慢,恐怕未等燃点达到,摩擦的热量已被水分带走大半……
忽然,他眼中精光一闪,仿佛捕捉到了什么。他想起了昊之前提到的“瞬间极高之热”以及“引燃易烧之物”!
“或许……”燧人氏缓缓开口,声音带着思索的迟滞,却异常清晰,“或许……并非直接令湿木自燃。”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昊,“湿木难燃,因其自身难达燃点。然,若吾等先以凡俗手段,制备出极干、极细、‘易燃’之性远超平常的引火之物——譬如,将干草苔藓研磨成极其细微之绒絮,或寻得某种更易点燃的油脂浸染细屑!”
他越说思路越顺,语速加快:“然后,再以此等超常‘易燃’之物为媒介!当燧石那‘瞬间极高之热’降临于此物之上时,其燃烧将更为迅猛、剧烈,所能释放出的热力,或许……或许足以在极短时间内,强行烘烤湿木表层,驱散部分水汽,并使其局部温度骤升,逼近甚至达到燃点!如此,或可借这‘二次之火’,实现湿木的迅速引燃!”
这番回答,并非直接让湿木瞬间自燃,而是巧妙地运用了“媒介传递”和“热量层级放大”的思路!他完全遵循了昊所归纳的“火理”,并在此基础上进行了创造性的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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