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古老的土地被划分为泾渭分明的两大域:象征秩序与光明的九州,以及充斥混乱与未知的十三界。
九州之名,响彻寰宇:青云、赤炎、黄土、碧波、白霜、黑雾、绿林、金石、苍穹。它们是人类文明的基石,却也并非纯粹的净土。在这里,正义与狡诈并存,联盟与吞并交替,欺凌与抗争每日上演,构成了一幅复杂而真实的众生画卷。
而散落于大陆边缘及阴影之中的十三界,则是禁忌与危险的同义词。那里是流放之地、遗忘之境,资源匮乏,法则扭曲。为了在绝境中生存,生于斯长于斯者,早已将狡诈、贪婪、虚伪刻入骨髓,化作本能。
九州之中最不起眼的一个黄土州,此州位于大陆中心偏下,土地贫瘠,灵气稀薄,是典型的农业之州,被其他八州戏称为“土疙瘩”。在这里,生活是沉重的,人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用汗水艰难地换取生存所需。也正因资源的稀缺,欺压、算计、短暂的结盟与迅速的背叛,在黄土州的村镇间如同四季轮转般寻常。
黄土州边缘,群山环抱之下,有一个几乎被世界遗忘的小山村——青牛村。
村口那株半枯半荣的老槐树,不知站立了多少岁月,是村子唯一的标识。夕阳的余晖穿过它扭曲的枝桠,在地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为这贫瘠之地增添了几分苍凉。
少年云疏就坐在老槐树下的一块青石上,看似在发呆,望着村里炊烟袅袅升起。他的面容清秀尚存稚嫩,但一双黑眸深处,却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静,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疏离与警惕。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眼中的世界,与旁人截然不同。当最后一缕阳光被远山吞没,夜色如墨般晕染开来。在普通村民看来,村庄只是陷入了黑暗与寂静。但在云疏的视野里,夜晚的青牛村却“活”了过来——淡灰色的雾气从地底、山缝间丝丝缕缕地渗出,空气中开始飘荡起一些模糊、扭曲的影子。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如同水中的倒影被随意搅乱,发出唯有云疏能听见的、意义不明的低语和窸窣声。这些,便是从十三界中最神秘的幽冥界渗透过来的幽冥生物,或者说,是它们微不足道的投影。
“无视,即可无恙。”
祖父云青河苍老而严肃的告诫,是云疏过去十五年人生的护身符。他像一个最高明的演员,在这些常人看不见的“邻居”中穿行,对它们的存在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小心地隐藏着这个与生俱来的秘密,生怕被当作怪物,打破这来之不易的平静生活。然而,最近几天,云疏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那些灰影似乎变得比往常更“活跃”,低语声也密集了许多,仿佛在躁动地等待着什么。“疏娃子,还愣着干啥?天擦黑了,快回家吧!你爷爷该着急了。”扛着锄头路过的王大叔憨厚地招呼道,他粗壮的身躯毫无阻碍地穿过了一个蹲在路中央、形如瘦猴的灰色影子。云疏压下心头的异样,挤出一个乖巧的笑容:“知道了,王叔,我这就回。”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准备离开。就在这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矮小的灰色影子,正晃晃悠悠地朝着村西头张婶家新建的院墙飘去。那影子在墙根处停留片刻,竟如同融入水中一般,悄无声息地穿了进去。云疏的脚步顿住了。他认得那种幽冥生物,祖父称之为“蚀墙鬼”,一种喜好依附新生建筑、缓慢蚕食其根基的低级幽冥。若放任不管,不出半年,张婶家这堵倾尽积蓄砌起的院墙便会莫名开裂、倾颓。张婶早年丧夫,独自拉扯两个孩子,生活极为不易。这堵院墙,是她省吃俭用多年才建起的体面。一股微弱的、几乎被常年压抑的冲动,在云疏心底滋生。他左右看看,确认无人注意,迅速弯腰从地上捡起一颗棱角尖锐的小石子。他深吸一口气,回忆着祖父偶尔流露出的只言片语和那些古籍上模糊的图案,将体内那股微弱得可怜、时灵时不灵的力量,尝试着凝聚在指尖,注入石子。屈指一弹,石子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弱气流,精准地打在那“蚀墙鬼”即将完全融入墙壁的位置。
“嗤……”
一声极轻微的、如同水滴落入热油的声音响起。那灰色影子剧烈地扭曲了一下,发出一声尖锐短促的嘶鸣,瞬间从墙体内被逼出,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夜色中。
成功了!
云疏心中刚刚升起一丝微弱的喜悦,下一刻,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猛地袭来,让他眼前一黑,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同时施展“眼”与“力”,哪怕只是对付最低级的幽冥生物,也几乎抽空了他本就稀薄的精神。他不敢久留,快步朝村尾的家走去。那是一座略显破旧但收拾得十分整洁的小院。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祖父云青河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就着昏暗的油灯,翻阅一本纸张泛黄、边角卷起的古书。老人须发皆白,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沟壑,但一双眼睛却不见浑浊,开阖间偶有精光闪过,仿佛能洞悉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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