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倒悬港外海。逐星号暂泊于浮冰锚地,浪头拍击船身,碎成星屑。
苏瑶独立船尾,手中玄霜宗血剑传书正泛起幽红——
“星潮提前,宗门需你即刻返航,协助启封‘定星盘’本体。违者以叛宗论处。——霜天殿。”
短短三行,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血剑传书是一次性飞剑,剑身刻有“返”字宗纹,她若拒绝,飞剑自毁,宗门即刻知晓。
云疏披雪而来,只来得及看见那行红字在雪夜里渐渐熄灭。两人对视,一时无声。浪声呼啸,像某种倒计时。
“我得走。”苏瑶声音极轻,却像冰棱坠地,“现在。”
逐星号补给未毕,船帆尚未升起。云青河提灯赶来,只说一句:“宗门军令,不可抗。”便转身去协调小艇——他老辣地看出,这一别,不是普通的分道。
苏瑶回舱,仅半炷香便收拾妥当。她取出宗门必须带走的“定星盘副盘”,却在袖中留下主盘——真正的钥匙。副盘足以交差,主盘,她悄悄塞进云疏行囊。
剑穗轻垂,她第一次主动伸手,替云疏理好被海风吹乱的鬓发,指尖冰凉。
“星泪渊见。”
“活下去。”
七个字,被风雪撕得七零八落。她转身跃下小艇,再未回头。雪光映在背影上,像一柄离鞘的剑,直奔黑夜。
小艇破浪,苏瑶独自操桨。雪片落在睫毛,瞬间化成水,分不清是雪是汗。
她必须在天亮前抵达“霜天渡”——宗门设在极西的传送点。迟一步,军令上的“即刻”便成空谈。
海面忽然泛起幽蓝——是“星潮前压”。提前了整整三天!
浪头里,无数星屑般的灵子闪烁,像亿万只窥视的眼睛。苏瑶心头一沉:星潮提前,意味着宗门保守派要提前启动“永霜大阵”,彻底封死星泪渊——云疏将无路可入。
她咬破指尖,以血为引,将小艇速度催至极限。雪与血,一同洒在风里。
霜天渡,是一座悬于峭壁外的冰晶码头。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苏瑶踏上冰面,身后海浪如巨兽嘶吼。
传送阵白光旋转,两名值守弟子躬身:“苏师姐,宗门已开启‘霜天剑狱’,长老们等候定星盘启封。”
苏瑶微微颔首,袖中手指却悄然收紧——剑狱,是玄霜剑阙最森严的内门禁地,亦是保守派大本营。她此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传送光晕散去,呈现在眼前的并非往日仙山,而是一座由万年玄冰凿就的巨城——霜天剑狱。
高耸冰墙上,剑气化作实质的霜刃,在风里呼啸;城墙下,一条深不见底的冰裂谷横亘,唯有一道狭窄冰桥通向狱门。桥尽头,刻着四字:
“剑心无悔。”
苏瑶踏上冰桥,每一步,都有细碎冰屑被剑气削落,坠入深渊。那是对归宗者心志的拷问。
桥头,执法长老“霜烬子”负手而立,银白眉梢下,是一双仿佛能洞穿心魂的冷眸。
“定星盘,可曾带回?”
苏瑶抬手,副盘在掌心浮现,幽蓝光芒与冰壁相映,完美无瑕。
霜烬子微微颔首,目光却掠过她袖口,似笑非笑:“主盘呢?”
苏瑶面不改色:“主盘于风暴中碎裂,已沉入坠星海。”
执法长老未再追问,只是转身,袖袍一拂,冰桥尽头的巨门轰然开启,寒气如刀锋卷出。
“既如此,你便入剑狱,亲手重启‘永霜大阵’,以证剑心。”
冰门之后,是一条向下延伸的螺旋冰梯,两侧冰壁内,封印着无数历代叛宗者的剑影——他们的心神被永锢于此,成为“剑狱”力量的燃料。
苏瑶每踏一步,都有残魂哀嚎钻入耳中,试图动摇她的道心。她却抬手,以指为剑,在冰壁刻下一行细若游丝的小字:
“星泪渊见,活下去。”
字迹转瞬被冰霜覆盖,无人可见,却是她留给自己的剑心锚点。
当最后一级台阶踏过,她抬眸,望向冰梯尽头那扇紧闭的玄铁巨门——门后,便是定星盘本体,也是“永霜大阵”的核心。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剑锋上轻轻一划,血珠滚落,落在冰面,绽开一朵细小的红梅。
“弟子苏瑶,以血为誓,”
“定不让玄霜一脉,成为历史的罪人。”
玄铁巨门缓缓开启,幽蓝光晕如潮涌出,将她单薄的身影吞没。
苏瑶踏入剑狱的刹那,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她能感觉到,这里不仅封印着叛宗者的剑影,还隐藏着宗门无数的秘密。剑狱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历史的厚重之上。
沿着冰梯深入,苏瑶的剑穗轻轻摆动,发出细微的声响。她知道,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以玄霜剑阙弟子的身份行走在这片土地上。她的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沉重,却又坚定不移。
冰梯尽头,是一处巨大的冰厅。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冰晶祭坛,祭坛上摆放着“永霜大阵”的核心装置——定星盘本体。盘上刻满古老的符文,散发出幽幽的蓝光。苏瑶知道,这不仅是她此行的目标,也是她命运的分水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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