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心港的喧嚣被甩在身后,灼热的风是唯一的送行曲。按照玉简的指引,三人在港口外一片荒凉的红岩峡谷中迂回穿行,最终在一处几乎与山岩融为一体的裂缝前停下了脚步。这便是向导炎隐的栖身之所——一个利用天然岩洞改造、入口极为隐蔽的居所。
当炎隐从洞穴内部那片被外界热浪烘烤却奇异地保持着几分阴凉的阴影中缓步走出时,三人都微微怔住。与他们想象中饱经风霜、神色萎靡的落魄者不同,他身形精悍如压缩的弹簧,每一寸肌肉都蕴含着应对危险的力量。肤色是常年曝晒下的深古铜,脸上深刻的纹路仿佛是被风沙一刀刀雕刻而成。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神,锐利如沙漠中锁定猎物的鹰隼,沉静中透着一股被岁月与烈火磨砺出的、不容置疑的坚韧。他的目光先是扫过三人,在云疏身上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微微一顿,随即精准地落回到苏瑶身上,更确切地说,是她腰间那柄带着玄霜剑阙特有寒纹的佩剑。
“玄霜剑阙的剑气。”他声音沙哑,如同砾石摩擦,却并无敌意,更像是一种基于过往经验的确认。“玉简给我。”
苏瑶依言递过玉简。炎隐粗糙的指尖在其上轻轻拂过,那赤红玉简内部仿佛有流光一闪而逝。他点了点头,言简意赅:“故人所托,我接下了。带你们去赤炎之心外围,但能否进入核心,找到你们想要的东西,看你们自己造化。”他的语气平淡,没有热情,也没有排斥,仿佛只是在陈述一项既定的任务。
他没有多余的话,直接开始检查三人的行装。他拿起苏瑶包裹里那些绣着精致符文、却明显华而不实的应急物件,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手丢在一旁,换上了他自己准备的、用特殊耐热植物汁液反复浸泡处理过的厚皮水囊和看起来粗糙却无比实用的防火沙毯。“荒漠里,美感无用,重量是敌。多余的东西就是累赘,错误的准备就是自杀。”他说话时,目光偶尔会掠过苏瑶剑上的寒纹,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极快、极复杂的情绪,似是怀念,又似是某种难以释怀的隔阂,但这情绪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云疏能感觉到,这位前外门弟子对玄霜剑阙的感情绝非简单的爱恨,但这并不妨碍他展现出绝对专业的姿态和对荒漠深入骨髓的了解,这种专业性,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信赖。
准备就绪,四人一行正式踏入赤炎荒漠的无垠疆域。
热浪是第一个,也是永恒的下马威。 这并非焰心港那种掺杂着人间烟火气的热,而是纯粹、霸道、仿佛源自天地熔炉核心、誓要榨干一切生命水分的酷热。空气在高温下扭曲舞蹈,远处的沙丘和岩山如同在水中晃动的倒影,形成诡谲的海市蜃楼。脚下的沙砾滚烫,隔着厚实的靴底都能感受到那灼人的温度。每一次呼吸,滚烫的空气涌入肺腑,都带来一阵轻微的灼痛感,迫使你必须用小而缓的方式呼吸,以保存口腔和喉咙的湿润。
炎隐行走在最前,他的步伐有一种独特的、近乎本能的节奏,每一步都踩在相对坚实的沙层上,既能最大限度地节省体力,又能有效地在可能暗藏流沙的区域保持稳定。他沉默寡言,却总在关键时刻用最简练的语言发出至关重要的提醒:“左移三步,那片沙色不对,下面是流沙窝。”“注意前方岩壁的反光角度,那种晶亮可能是火蝎的背甲,毒性足以让一头沙驼在十息内毙命。”
云疏努力调整着内息,试图平衡体内刚刚融合的“水之心”碎片带来的深邃寒意与外界无孔不入的炽热。这种冰火交织的感觉让他极为不适,仿佛脏腑之内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战争。运转灵力时,经脉甚至传来隐隐的、如同细冰碎裂又瞬间被熔化的刺痛感,这让他对环境的抵抗力大打折扣,额头不断渗出细密的汗珠,又迅速被蒸发。他清晰地意识到,新获得的水系力量在这片极端火域,反而成了需要小心驾驭的双刃剑,一个不慎,可能未遇敌先自伤。
行程第二日午后,他们遭遇了荒漠中彰显天威的常见景象——沙暴。 起初只是天际的一抹昏黄,但转眼间,那抹昏黄就膨胀成吞噬一切的巨兽。狂风毫无预兆地咆哮起来,卷起亿万黄沙,形成一道接天连地的、浑厚的黄色巨墙,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从地平线那头轰鸣着推进,阳光被迅速吞噬,世界陷入一片混沌的、令人窒息的昏黄。
“找掩体!紧贴背风坡!用沙毯裹住全身,护住口鼻!”炎隐的声音在鬼哭狼嚎般的风啸中依旧保持着惊人的沉稳,像一根定海神针。
四人迅速躲到一处巨大的、历经风蚀的岩壁后方,用厚重的防火沙毯将自己裹得像蚕蛹,紧紧贴着冰冷的(相对而言)岩石。沙粒如同密集的霰弹,狂暴地击打着岩壁和沙毯,发出连绵不绝的噼啪声响,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风和沙的咆哮。云疏背部紧贴着岩壁,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这庞然大物在自然之怒下的微微震颤。在这天地之威面前,个人的力量显得如此渺小,如同沙海一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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